第二批四川历史名人陈子昂②丨历史上少了个金戈铁马真英雄，多了个写出千古杰作大诗人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从初唐到盛唐的过渡期，整个社会处于上升期。很多男儿都带着边关疆场上游侠儿的气概，带着“功名只在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的理想。陈子昂就是其中之一。从《新唐书·陈子昂传》和唐代诗人卢藏用写的《陈子昂别传》（被收入《全唐文》）中，我们可以看到陈子昂比较准确的性格行迹。

从回头的“浪子”到摔琴的“伯玉”

陈子昂（公元661年—702年）字伯玉，唐代梓州射洪人（当今的四川遂宁射洪）。唐睿宗文明元年（684年）考取进士，任麟台正字，后升任右拾遗，直言敢谏，后世称陈拾遗。陈子昂的父亲陈元敬是个进士，辞官回到故乡，有豪侠之气孟尝之风，成为远近闻名的侠客。少年时代的陈子昂就“幼而聪颖”“奇杰过人，姿状岳立。”但是他并不爱读书，“至年十七、八，未知书”。而是“以豪家子，驰侠使气。”但因击剑伤人，开始悔改，弃武从文，慨然立志，谢绝旧友，深钻经史，“不几年便学涉百家，不让乃父。”

浪子回头金不换的陈子昂告别家中父老，出蜀地，过三峡，北上帝都长安，进入当时的最高学府国子监学习。陈子昂第一次参加了科举考试，落榜。回到了故乡金华山刻苦研读。之后他再次入京参加科考，再次落榜。这也不能光怪陈子昂。因为唐朝的科举考试，虽然较隋朝大为完备，但人为的因素比较大。考生需要在考前为自己打造一个舆论场，先让自己获得朝廷郡望、文坛领袖或是主考官的青睐，一旦名声打出去，金榜题名的可能性陡增。所以唐朝科举考试的考生们，都会提前将自己的诗文送给高官们看，一旦入了法眼，则考试一片坦途矣。这个做法叫“行卷”。送了一次要是没啥消息，还要送第二次，这叫做“温卷”。此时的，陈子昂心里默默谋划着怎么让自己的名气先打出去……

机会来了。有一位老者在市场兜售一把胡琴，索价百万。陈子昂没有讨价还价，利索地买下了那把胡琴。出手阔绰，令围观者面露惊异之色。陈子昂告诉他们，自己擅长演奏胡琴，请各位广而告之，某月某日，他将在某处以这把胡琴演奏惊世骇俗的乐曲。待到了约定演奏的时间，陈子昂拿着那把万众瞩目的胡琴，举过头顶，在所有人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一把砸得粉碎。大家这边还未回神儿，陈子昂已慷慨陈词，自述自蜀入京，携诗文百轴，四处求告，竟无人赏识。于是将自己的诗稿，众人看过才知子昂才华横溢。一日之内，陈子昂的大名传遍了长安城。凭借着这次“炒作”，陈子昂再次参加科考，终于成功。

陈子昂的这个故事，以“伯玉摔琴”的成语，流传下来。

如果说，名气可以通过策划去提升，那么，命运就非陈子昂自己能把握得了的。考上进士的陈子昂，充分发挥自己的治国才华，多次上书论政，得到女皇武则天重视，授麟台字。后升右拾遗。他还曾两度从军边塞，对边防事务颇有远见。垂拱二年(686)，陈子昂随左补阙乔知之军队到达西北居延海、张掖河一带。万岁通天元年(696)，契丹李尽忠、孙万荣叛乱，又随建安王武攸宜大军出征。两次从军，使他对边塞形势和当地人民生活获得较为深刻的认识。

在汉魏风骨中踏歌而来 盛唐迎接他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古代文人，大多是想在治国安邦这样的实际事务上有所作为的，文学上的追求倒在其次。李白如此，杜甫亦如此。陈子昂也是如此。 细读陈子昂的诗作，可以看到，他将施展才华和建功立业当作人生之常道。比如“岁月易得， 古人疾没代不称，功业未成；君子以自强不息。岂非怀其宝，思 其用，然后以取海内之名，以定当年之策，展其才力以驱驰。”（陈子昂： 《饯陈少府从军序》）

陈子昂以诗歌闻名于世。但是他的才能远不止吟诗作文，如果能遇上明君，他也许能成为一个建功立业的大臣。 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引用他的奏疏、政论有四、五处之多。 明末清初大思想家王夫之曾这么评价陈子昂， “陈子昂以诗名于唐， 非但文士之选也， 使得明君以尽其才， 驾马周而颉颃姚崇，以为大臣可矣。”可惜，陈子昂没有遇上能够赏识他的明君。因为生性耿直，直言敢谏，遭到排斥和打击，还曾被牵连入狱，自己的主张得不到采用，郁郁不得志，壮志难酬。圣历元年(698)，因父老解官回乡，不久父亲病逝。在陈子昂回乡居丧期间，权臣武三思指使射洪县令段简罗织罪名，最后冤死于狱中，年仅四十二岁。

从政治的功名利禄意义上，陈子昂是失败的悲剧人物。他的家国抱负未能施展，他的壮志未酬身先死。他刚直求真的性格，导致他在政治生活上碰壁，但却也有助于他在文学上大放光彩，提出革新的主张。而且，如果没有他在政治上的失败，孤独，郁闷，促发他感悟人生、时间，他能否写出《登幽州台歌》这样的作品，就成了未知数。历史上失去了一个金戈铁马的英雄，但却多了一个写出千古孤独杰作的大诗人，一个引领出盛唐气象诗风的先锋者。

陈子昂来了，带着前人前所未有的孤独，在汉魏风骨中踏歌而来。从初唐走向盛唐。他站在那里，刚健而清新，带来一片辉煌大气的盛唐诗风。在未来，盛唐的李白和高适们，正在不远处，以盛唐气象，迎接他。

【陈子昂诗歌欣赏】

春夜别友人二首·其一

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

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
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

燕昭王

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
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
霸图今已矣，驱马复归来。

度荆门望楚

遥遥去巫峡，望望下章台。

巴国山川尽，荆门烟雾开。
城分苍野外，树断白云隈。
今日狂歌客，谁知入楚来。

和陆明府赠将军重出塞

忽闻天上将，关塞重横行。

始返楼兰国，还向朔方城。
黄金装战马，白羽集神兵。
星月开天阵，山川列地营。
晚风吹画角，春色耀飞旌。
宁知班定远，犹是一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