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底稿丨亲历者揭“代孕”内幕：多为“熟人产业 ” 性别“定制”可能违法

封面新闻记者 沈轶

连日来，明星郑爽与其前男友张恒疑似借代孕生子一事，在网络上引发广泛关注。郑爽也因为这次事件被网友们戏称为“真·宝藏女孩”，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她接下来她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随着“郑爽代孕”一事上热搜，关于代孕产业的讨论也愈发激烈。1月19日，封面新闻（thecover.cn）记者联系到了一个来自贵州的代孕家庭，对方也向封面新闻（thecover.cn）记者介绍了自己的“代孕之旅”。

网上发布的张恒抱着两个孩子的图片（据新浪娱乐）

代孕为熟人产业

月嫂成为“介绍人”

“真正的代孕，其实是一个熟人产业。”

家住贵州的曾先生（化名），今年54岁，他与妻子于去年4月，在朋友的介绍下，找人做了代孕。

据曾先生介绍，他一直很喜欢孩子，但由于与前妻存在一定矛盾，一直没有选择要小孩。“7年前我和前妻离婚，3年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我们认识了差不多一年以后结的婚。”曾先生表示，在与现在妻子结婚后，两人经过商量，定下了要孩子的计划，“我现在妻子只比我小5岁，自己怀肯定是不合适的，也是在这个时候，朋友向我们推荐了找代孕妈妈的办法。”

曾先生表示，对于代孕，自己一开始是比较谨慎的，“因为很明确他们这么做是违法行为，我对于这种事一开始是不敢的，但后来还是经不住想要孩子的迫切心情。”

2019年7月，曾先生和朋友所介绍的代孕机构有了第一次联系，当时接电话的人很谨慎，一直在和我确认，是谁介绍的我，在问了我几次以后，才约了我见面。

而这一次见面，对方也向曾先生介绍了整个流程，同时，也在安慰他，告诉他购买代孕服务，“并不违法”。

在经过两三次的接触后，曾先生终于确定了找代孕的想法，于2019年11月左右，向对方支付了约30万的定金，并与对方签订了相关的合同，“合同上面的东西很多，总共有7页纸。”

在闲聊时，对方也告诉曾先生，目前虽然国内做代孕的很多，但并不是想要找就能找到。他们都只做熟客。“我当时就很疑惑，他说都做熟人，那第一个熟人哪来？”

对于曾先生的问题，对方并未回答，后来，曾先生是通过此前介绍自己前往的朋友才知道，朋友之所以会了解到这个行业，其实是源于此前所认识的月嫂。

“他离过一次婚，和前妻有过一个孩子，这个月嫂就是他前妻坐月子时候请的，当时他加了这个月嫂的微信，后来我朋友又结婚以后，透露出了要孩子的想法，这个月嫂可能是通过朋友圈看到后，主要联系了他。”

曾先生表示，就他所知，这个行业没有广告，但很多月嫂手里，都有这样的资源，“月嫂就作为了这个行业的介绍人，充当了行业的活广告。”

网上流传的某女星代孕生子出生证明（据新浪娱乐）

代孕妈妈不识亲生父母

“贴心服务”让你“定制小孩”

“我们找的那个代孕妈妈，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是谁找的她。”

曾先生说，代孕行业有一个“潜规则”，不能让代孕妈妈知道孩子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主要还是怕事后会出现问题，比如，这个代孕妈妈事后再来要钱，或者找其他麻烦。”

2019年11月，当曾先生与对方签完合同后，对方给了曾先生夫妻两人一摞厚厚的资料，“里面全是代孕妈妈的信息，年龄都在30岁以下，除了年龄，还有具体的身高、体重，甚至三维、智商，还有生育状态。”

夫妻两人拿到这些资料后，感觉很诧异，“按道理讲，孩子的情况其实是决定于亲生父母的基因，你给我代孕妈妈的情况干什么。”

而工作人员则告诉他，代孕母亲的身体情况，也会在一定情况下影响孩子，因此，才会让夫妻两人进行选择，“我希望我以后的孩子要高一些，因此，就在综合素质不错的代孕妈妈里，选了个子稍微大一点的。”

随后，对方又让曾先生填了一张表格，里面包括了“想要几个孩子”，“想要什么样的性别”这一类相关的问题。

“我当时一看就觉得这有点像伪科学，怎么孩子都可以定制了？”而对方似乎是看出了曾先生的担心，也开始为曾先生进行了解释，“他说，在将受精卵植入代孕妈妈的子宫以前，可以通过科技手段对受精卵进行检测，还可以干预受精，所以我们可以选择要双胞胎，然后直到要出现满意的性别为止。”

但对方同时也告诉曾先生，在性别的挑选上，可能会对受精卵造成损伤，考虑到孩子的健康，曾先生并未选择检测孩子的性别，“我就要了一对双胞胎。”

曾先生表示，经过这一次与代孕机构的接触，他才直到，原来生孩子竟然也还有这么多的办法，“不仅省事，还可以定制孩子，对于我们这种年龄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人均价格70万

有问题可以中途叫停重启

2020年4月，在确定代孕妈妈的人选后，曾先生与妻子的受精卵也被顺利安排进了代孕妈妈的子宫里。

曾先生表示，下个月他就可以迎来自己孩子的出世，“已经确定了，我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儿，下个月他们就要出世了。”

为了这对女儿，曾先生一共花了80万，但他和妻子，都觉得非常值得，“在我们这个年龄，还能迎来自己的孩子，这要是放在10年前，我是根本想不到的。”

曾先生介绍，根据代孕机构所提供的价格，一个孩子是70万，双胞胎80万。

而这80万也包含了孩子的一切费用，属于“一次性消费”，“包含了代孕妈妈代孕的费用，怀孕期间养胎的费用，生产的费用，以及孩子出生以后，亲子鉴定的费用。反正，就是一次性交够80万，其余的事情都不需要我来操心。”

自2020年4月开始，曾先生每个月的固定时间都可以收到这家代孕机构所发来的图片或者视频，还会一连发个好多天，“基本都和孩子的健康状况，代孕妈妈的健康状况有关。”曾先生说，这些检查报告，都是来自于正规医院，“不是那种小诊所随便弄的，都是大医院有据可查的，他们的代孕妈妈，就是用我妻子的名字办的卡。”

除了健康状况，每个月的月底，这家机构还会发来代孕妈妈在下个月每一天的食谱，“你自己如果懂的话，也可以对食谱进行调整，反正一切为了孩子。”

如果孩子中途出现健康问题，怎么办？“如果出现问题，可以中途叫停，然后重新开始。”曾先生说，关于孩子被叫停以后的事项，他并不清楚，“他们没说，但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出现，因为他们其实考虑得非常细致，比自己生孩子还要细。”

同时，客户可以随时随地，提出看一看代孕妈妈的做法，不管是视频，抑或是现场，“如果视频的话，就是其他人拿着手机拍她，如果现场，他们也会派人带你过去，并不会告诉代孕妈妈你是谁，就当成是要找代孕的新客户。”

曾先生表示，代孕妈妈的住所也是对方精心安排的，“大概60多平米的一个屋子，采光和通风都不错，只有她一个人住。”

曾先生这一次与代孕机构的接触，颠覆了他对代孕行业的看法，“以前觉得，他们可能就是那种很不正规的机构，但是真正接触才直到，别人很专业。”

律师：代孕家庭或不负法律责任

代孕行业目前在国内确实十分常见，但其是否合乎我国法律？央视新闻报道称，代孕在我国被明令禁止，其对生命的漠视令人发指：包生男孩代孕者怀上女孩会被强行打胎；胎儿如存缺陷或被丢弃…如此践踏底线，法律难容，道德难容！

1月19日，封面新闻（thecover.cn）记者就此事采访了北京富力律师事务所律师殷清利，对方透露代孕行业在中国境内属于违法，但购买代孕服务的家庭，并不负相关法律责任。

“代孕虽然在我国被认为违法，不受法律保护。但目前对于从事该项业务的医疗机构，均有《医疗机构管理条例》和《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卫生部关于实施吊销＜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有关问题的批复》等规定给予行政处罚，但对于参与代孕的当事人，并没有明确的违法处分责任规定。”

而此前厦门大学法学院网红教授罗翔也曾在一次讲座中，有过对代孕的探讨，罗翔表示，“在代孕的过程中，代孕妈妈的行为，准确说是对器官的出租，并非是出卖，而法律上针对出卖器官有定义，但对于出租并未定义。”也因此，罗翔也认为，在现行法律下，至少针对代孕的参与者而言，并不违法。

针对郑爽疑似购买代孕服务一事，殷清利表示，目前并不清楚为郑爽做代孕的机构的法人的国籍，因此并不好判断是否违法，“管辖权分为属地和属人，如果是购买的中国人的服务，就算是在国外进行，那么国内的法律也能对其进行管辖，换句话说，这个代孕机构的法人除非永远不回国，否则就会被追究法律责任。”

在此前网络上所曝光的录音中，有疑似郑爽及其亲属的说法表示，不愿抚养两名代孕所生子女，这样的做法是否违法？封面新闻（thecover.cn）记者就此事咨询了此前代理“百香果女孩”案件的律师候士朝，候士朝表示，如果针对这两名孩子，郑爽方面确实没有承担抚养义务，那么郑爽的行为已经构成“遗弃”，属于治安案件。如果因为这种“遗弃”行为，造成了严重后果，“比如死亡，或者残疾等等，那么这就要上升到刑事案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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