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王孝谦：人和鱼的记性

文/王孝谦

伍西堤身长五尺，偏瘦，脸呈倒三角形，额宽尖下巴，胡须刮净，给人清爽洒脱的感觉。他不喜欢钓鱼，因性子急，体会不到钓鱼那种等待的美感。儿时玩伴陈老板，身长五尺五，偏胖，脸呈正三角形，上窄下宽，也不见胡须，给人厚道诚实的感觉。

陈老板大清早把伍西堤扯到一块周边只有三棵树的鱼塘边。伍西堤扯出水面的几条鱼都滑脱了，陈老板却不一样，虽间隔时间稍长，却每扯一次都有鱼上坎。他安慰伍西堤说：“伍大局长，别灰心，慢慢来。只要你坚持下去，从钩上滑脱的鱼都可能再被钓起来。”

伍西堤眼睛盯着水面的浮子，问道：“怎么可能？上过钩的鱼差点丧命，它还会上钩？”

“专家说，鱼的记忆只能维持三秒。也就是说，刚受伤的鱼，三秒钟就忘了痛，看到饵料又会继续咬钩。”陈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了伍西堤一眼。

伍西堤头皮一震。

陈老板是本地著名的企业家，但与伍西堤的交往很注意分寸，最多送点烟酒，或坐在一起喝几杯。伍西堤开玩笑说陈老板太抠门，陈老板笑笑说：“这样子大家都少点麻烦。但若老朋友真有难处，我自然不会不管。”

陈老板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伍西堤与多个老板走得很近。他们共同的朋友、纪监委的张程，在他面前也提过伍西堤的事，所以他约伍西堤出来钓钓鱼、谈谈心。

过了两个月，一切风平浪静。

身长五尺、略胖、国字脸上留着络腮胡的张程，主动约伍西堤钓鱼，也在那块周边只有三棵树的鱼塘边。伍西堤对钓鱼已经有了一些兴趣，他拿出自制的鱼饵，鱼钩刚一甩出去，就有鱼上钩，几乎没有滑掉过一条鱼。近晌午，张程却几乎没钓到鱼。

伍西堤嘻嘻一笑：“老张是钓鱼高手哟，怎么不见鱼上钩？”张程说：“只有不咬饵，才不会上钩。因为我的鱼饵没有吸引力。”

伍西堤一愣。顿了顿，还是拿出自己的鱼饵去帮张程换钩。见张程的鱼钩上只钩了草尖，伍西堤疑惑地望着张程那张正方形的脸。

张程笑笑说：“自古钓鱼都有一种意蕴。姜太公钓鱼连鱼钩也没得，却留下了‘愿者上钩’的奇谈。我也想试试，用鱼塘边本来就有的东西做饵，看那鱼还上不上钩？”

伍西堤头皮又一震。

几年后，伍西堤退休了，约上张程和陈老板一起，还是到那块周边又多了三棵树的鱼塘钓鱼。三张脸碰在一起，高矮之间由两个正倒三角形构成一个平行四边形，旁边配上一个两边披了稀松黑梭草的正方形，整个画面透出一丝儿喜剧味道。

在甩出鱼钩后，伍西堤说：“你们俩才是我的真朋友，一辈子的朋友！”说着，眼睛开始潮润起来，声音也有些打哽。

在这口鱼塘边，两位老朋友曾经分别约他钓过鱼，暗示他什么都不缺了就没必要再去要别人的东西，提醒他有些东西不能忘。在他们善意的启发下，他主动退了赃，虽然受到降职处分，但最后总算顺利拿到了退休证。他从心里感激两个老朋友，让他长了记性，没有被世俗的钓钩钩上。

张程望着伍西堤，哈哈一笑：“祝贺老兄光荣退休。老兄对钓鱼的悟性真高啊！”陈老板也哈哈一笑：“西堤兄从小就记性很好，记性好的人生自然顺风顺水啊！”

伍西堤猛扯鱼竿，一条大鱼出水了。兴奋之余，他的脸却红了一大片，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作者简介】

王孝谦，四川富顺人，中国作协会员，党校研究生。出版长篇小说《酒话》、短篇小说集《危房》、小小说集《魔椅》等文学作品11部。作品曾被收录进国内外多种选本、教材和中考、高三语文阅读分析试题。获四川省“五个一工程奖”、全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年度评选一等奖、冰心儿童图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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