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樊碧贞：合租人

文/樊碧贞

苏小萌刚接了一个电话，是房东打来的。房东的声音冷冰冰的：“你如果再不续交房租，月底就卷铺盖走人！”

“能不能再多缓几天？我正在想办法。”苏小萌说着好话，眼泪不争气地搁在眼睫毛上，一眨眼，它们被抖落到黄昏。

苏小萌住的地方并不宽裕，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她没有固定工作，靠写稿为生。以前，这个地段房租不高，日子还对付得过去。只是年一过，房租市场涨声一片。

偏偏这个时候，辛苦3年才完成的长篇小说被策划公司以市场需求不大、收益慢而推迟出版。那个选题原本是他们看好的，前期对文稿也十分满意，不想最终是这个结果。苏小萌很沮丧。房东那边，却是一天一个电话。思前想后，苏小萌写下求合租的帖子。

离月底只有3天了，求合租的事情还没有着落。苏小萌感到窘迫，她不知道房东会不会在最后一天将她赶出门。就在她焦急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是母亲的电话，每周她都会打过来，每次就重复那几句话：“在外不容易，好生照顾自己。”“吃好点，不要节约！”

苏小萌深深地吸了口气，像以往一样，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应答：“妈，你别老当我是小孩子，我都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嘛！”放下电话，苏小萌长舒了口气，认为刚才掩饰得很好，母亲断然不会听出什么来。

苏小萌不愿母亲再为她操心。这些年，母亲供她读书不容易。那些钱，是母亲一瓢一瓢从猪食中舀出来的、一锄一锄从地里挖出来的。本来，苏小萌大学毕业后可以考公务员或选一份稳当的工作，可她偏偏爱上了文学。而且，固执地以此为生。乡亲们对此很有看法：“大学都读出来，还不晓得帮家里分担，不如没读书的！”那些话，母亲当没听到过，也从未向小萌说起，每次都是嘱咐她注意身体、好好写。

苏小萌听到乡亲们的闲言碎语已是两个月后了，她告诫自己要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哪怕是边吃方便面边敲键盘，苏小萌也从未有放弃文学的念头，她要在文字里敲出春天的颜色。

只是，眼下的情况并不好。一上午，苏小萌反复与策划公司沟通没有结果，租房的事情又没说妥，心情糟糕透了。偏在这里，电话响了起来。

苏小萌拿起电话，劈头盖脸地甩过去一句：“催啥子嘛，不是还没到期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阵，随后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你是苏小萌吧？我叫乔云，在网上看到你求合租的帖子，想过来看看。”苏小萌答应后，屋子也敞亮了起来。

下午，那个叫乔云的女人来了，进门后给苏小萌看了身份证，接着在屋头转了一圈。“看得很敷衍，恐怕不会租。”苏小萌注意到乔云的眉头一直皱着。

“这房子太挤了。”见乔云有些迟疑，苏小萌赶紧接话：“您看这样好不好，您住客房，我搬出来住客厅。”

“窄是窄点，好在分担的话租金不贵，暂时住还是可以。你也不必搬，安心做你的事情就好。”

苏小萌怀疑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出声：“这就定了？”

“定下了。”

房子租出去了，苏小萌的心落了地，她的执着和梦想也安顿了下来。她把长篇小说出版的事情撂在脑后，开始写其他文章。慢慢地，苏小萌的名字又频繁见诸报端。

乔云来住的时间并不多，这个女人似乎很忙。不过，每天中午，她会准时回来做饭。苏小萌桌上也会有一个饭盒，那些菜的色彩和味道，都是苏小萌喜欢的：青菜碧绿，炒蛋嫩黄，腊肉油亮亮……

起初，苏小萌拒绝吃。虽然知道是乔云放的，但总觉得她过于热情，让人不放心。

母亲打来电话的时候，苏小萌忍不住把乔云的事情说了出来。母亲在电话那端笑了：“傻姑娘，人家没坏心，你得领情。”

不久，苏小萌的长篇小说出版。这时，乔云搬走了。苏小萌很是不舍，追到车站去送她。在那里，苏小萌惊讶地听到，乔云在电话里叫着一个她熟悉的名字。

【作者简介】

作者樊碧贞

樊碧贞，笔名冬日阳光，四川资中人。文字散见于《华西都市报》《天池小小说》《百花园》《小说月刊》《青年作家》《山东文学》等报刊，部分被《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青年博览》《智慧》等转载，并入选《新中国六十年文学大系·小小说精选》《中国最好的小小说》等多种选本和中高考模拟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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