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何柳青：父亲的歌声

仁寿县华达高中高2018级7班 何柳青

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见父亲唱过歌，一直以为他五音不全。直到初中毕业后，去仁寿县上高中，我对父亲的认识才完全颠覆了。

从成都市郫都区犀浦镇到仁寿县，有100多公里。父母送我上学，一路上都是父亲叮嘱我要好好学习，听得我心烦气躁。我对着父亲咆哮：你讲的那些道理我懂，你再说，我给你考个零分回来！父亲不出声了，默默地开车。

没多久，父亲突然唱起歌来：“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我问：“爸，你这是在唱歌吗？”父亲回答：“是啊，我从小听这歌长大的。那时村里家家户户有广播，早上5点半左右就开始放这歌，我就起来读书。”

我听他又要绕进读书的话题，大声说：“你这不是唱歌，你这是在读，哪有这么唱歌的。”“闺女，那时农村读书没上过音乐课，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唱声像公鸭叫唤？”

我又怕他绕到谈学习上，赶紧说：“打住，认真开车！”父亲又默默开车。

车从三环路驶入天府大道。我说：“爸，你又不跑高速路？”父亲说：“跑高速路远，还给过路费，可以节约出来给你学费。走天府大道与213国道，路近。”

我知道父亲又要上教育课了，赶紧堵住他的嘴：“不准说读书！道理我都懂，再说我给你拿个鸭蛋回来。”

父亲又默默开车。突然，他扯开嗓子把声音拖得很长很长：“右边那个崽儿，开车打电话，多危险！”他按按喇叭超了过去。

他见啥唱啥，看见远处路上田里便唱：“太阳似火烧，还在挖田坎呢，读书不听话，长大打牛脚杆呢。”“那个大爷耶，那么大岁数耶，背的柴耶，像大山压着耶。”“那个哥子耶，开车开得那么飞叉叉，干啥子呢？”

我就说，爸，你唱得太难听了，这拖声像没吃饭，提不起气。他说：“这是赶山调，以前老家三峡，山高路陡峭，半天见不着人家。行路人边走路边唱，见啥唱啥，赶寂寞，赶路上恐惧。”

于是，他又扯上生活不易，要好好读书。父亲说：“开车容易疲倦，唱这眼见的东西，可以提神，保持清醒。你不愿意听，就在后排睡瞌睡。”

去年213国道改造，经常堵车。父亲送我上学的周末，见路两边工人辛苦，就不停自编自唱：“嘿呀着啊，汗滴一大砣，都怪当初读书不努力学，艰辛生活摆不脱！”“粒粒皆辛苦，过午还挖土。有钱吃大餐，火锅咕噜噜煮。”

我每次躺在车后排睡觉，根本睡不着。父亲卖力唱的歌声，一直在我脑海里回荡。妈告诉我，父亲返回成都路上，没唱过一句歌，有我在，他才唱歌。

我听出，他每唱一句歌词，背后是生活艰辛，我不愿意与他谈学习的话题，他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希望我听进去，人生的美好必须要努力学习，拥有更多知识文化才有机会创造。

不知不觉，我习惯了听他的歌声。他那阴阳怪气的唱法，让我觉得是最美的歌声。每次回学校路上，他不唱歌，我还不习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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