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历史丨著名丑角表演艺术家任庭芳：从艺70年，终其一生为川剧（上）

封面新闻记者 荀超 摄影报道

“能文能武焦光普拦马忆往昔，亦庄亦谐水上漂变脸看今朝。”这是著名川剧表演艺术家、川剧导演任庭芳家客厅中的一副对联。上联写现实中的他既有文才，又通武艺；下联赞舞台上的他既严肃，又风趣。另一侧墙壁上，三幅绘有任庭芳在川剧《白蛇传》、《跪门》、《活捉三郎》中的艺术形象的画作，悬挂其中，浓厚的戏曲气息，扑面而来。

越上台阶来到书房，最显眼的，是他在《变脸》中饰演“水上漂”时，与“狗娃”的一幅合影剧照。虽然尺寸不大，但看得出照片主人的爱惜与珍视。其旁边还摆放的三个重量级奖杯：第八届“文华表演奖”、第十届“白玉兰表演奖”，1998年“四川十佳演员”。

任庭芳 终其一生爱川剧

与川剧结缘的70年里，任庭芳文武兼并，擅长袍带丑及褶子丑。在《活捉三郎》、《秋江》、《伍三拿虎》、《赠袍跪门》、《三开张》、《审玉蟹》、《西关渡》、《拦马》、《困邢州》、《白蛇传》、《和亲记》、《夫妻桥》、《荷珠配》等剧目中，饰演过众多耳熟能详的角色。由他担任主演的《变脸》一剧，荣获2003—2004年度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精品剧目奖。

演出之余，任庭芳还跨界川剧导演，独立执导川剧《夕照祁山》、《白蛇传》、《望娘滩》、《易胆大》、《和亲记》、《人迹秋霜》、《还我河山》、《江姐》等剧。并为四川省川剧院中、青年演员复排《变脸》现已上演。其中《和亲记》获第四届中国戏剧节导演奖，《易胆大》荣获四川省第二届川剧节金奖，《夕照祁山》获第十二届中国戏剧节优秀剧目奖，《人迹秋霜》获第十一届中国人口文化奖最佳导演奖。2006年为山西省太原市晋剧艺术研究院执导晋剧《烂柯山下》荣获第十七届中国艺术节“优秀剧目奖”。

任庭芳在家中接受封面新闻采访  荀超 摄影

2021年冬以来，封面新闻记者三次走进任庭芳家中进行采访。与以往相比，正在跟病魔坚强斗争的任庭芳清瘦了不少。虽然每次采访，只能交谈一个小时左右，但聊起自己钟爱一生的川剧艺术，他的眼睛里始终闪烁着光芒，平和，质朴，又亲切。

10岁学戏 主攻武生

任庭芳出生于梨园世家，他的父亲和二姨妈都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川剧演员。其父任心田主工花脸，曾在阳友鹤、曾荣华主演的川剧《铁龙山》中饰“牛乃成”，在周企何、袁玉堃主演的《迎贤店》中饰“情天侠”。“我们家兄弟三个，我是老二。那时候我父亲是川剧演员，耳濡目染，我也学了一些。1951年，我母亲因病去世，我弟弟才三岁不到。当时为了给母亲治病，父亲把唱戏的行头都卖了。”

任庭芳在川剧《和亲记》中饰演“周瑜”

当时剧团每年都会招几个家属娃娃进剧团进行培养，为了讨生活，不满10岁的任庭芳于1951年春被送入重庆又新大戏院（重庆市川剧院前身）。“那时候剧团只供应大锅饭，但菜要自己解决，晚上一家人就在舞台上占个角落搭个蚊帐睡在那里，就算是家了。”解决了生存问题，有过学戏基础的任庭芳，开启了每天早课练功的模式。“我记得有一次，我跟一批师兄到慰问援建成渝铁路的工人们，我在川剧《赤胆忠心》里演娃娃生。”

任庭芳 川剧《珠荷配》

1953年，11岁的任庭芳，见证了川剧史上的一件大事：当年5月，以参加西南区观摩演出队的演员和重庆又新大戏院为基础，组建了西南川剧院。“院长为朱丹南，川剧大师、老生大家张德成、贾培之任副院长，演员也都是精英、名角，须生有张德成、贾培之、陈淡然、蒋俊甫，小生有曾荣华、袁玉堃、谢文新、赖祥林，旦角阳友鹤、陈书舫、许倩云、竞华、戴雪如，花脸吴晓雷、蔡如雷，丑角周裕祥、刘成基、周企何、刘裕能等。”

任庭芳 川剧《活捉三郎》

西南川剧院成立3个月后（1953年8月），西南川剧院附属川剧实验学校（原四川省川剧学校前身、现四川艺术职业学院）成立。任庭芳和一批小学员被保送到学校，和另外招的一批学生总共80人成为该校第一批学生（被大家统称为5年级）。“我们校长是张德成，教务主任周裕祥、阳友鹤，还与一批非常有成就的各行当戏曲演员来任教，当辅导员。”

任庭芳的书房里摆放着 川剧《变脸》剧照

在任庭芳的记忆里，当年的学习场景历历在目。“我们是早上8点吃饭，八点半上课，课程包括声腔课、身段课、文化课、武功等。”一年以后，任庭芳被分到了“武生”行。“人小嘛，主要就是翻跟头。有时候也出去跑跑场子，翻翻跟头赚点小钱。记得有一回我把发的钱全买了零食吃掉了，着实吃了父亲一顿饱打，直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任庭芳学的头一个武生戏，是传统剧目《夜奔杀滩》。“武生行当，京剧更好。所以我的武功很多都是跟演京剧的老师学的，当然川剧老师也教，像我们有个老师就很严厉，但他不真正打人，有时候怄到了还会自己打自己，觉得没把我们教好。”也正是这些老师的严格与严谨，才让包括任庭芳在内的众多学子们获益良多。

任庭芳 川剧《审玉蟹》

经典折子戏《拦马》，是一出武丑戏。“我第一次演的时候，看到要从椅背上翻下来，站上去就有点打斗。这只能靠练，慢慢达到想要的效果。”任庭芳表示，当年大家都很单纯，能吃苦，练功从不偷懒，“那时候成为‘角儿’的意愿，也不像现在年轻人这么强烈。我们一天到晚就是练功、学戏。”

出国演出

在国外度过17岁生日

1960年，在川剧实验学校学戏7年的任庭芳毕业了，“本来我们应该学5年的，结果学了7年。因为戏曲没有捷径，哪怕学了7年，也不能说你的水平就非常成熟了。”七年里，任庭芳不仅不用交学费，学校还免费发衣服，“还有两个保姆来照顾我们，帮我们洗衣服，让我们专心学戏，练功。”

任庭芳 川剧《三开张》

毕业前一年（1959年），任庭芳在国外度过了自己17岁生日。这一年，他随中国川剧团出访东欧四国。“我也不知道自己咋个被选上的，当年7月份就随出国演出团出去了，一直到12月底才回到了北京。”长达半年的演出里，任庭芳随团走访了40多个城市。因为还没毕业，武生行当的任庭芳主要在各演出剧目里“串角”，比如在《金山寺》里翻跟头，在《焚香记》演鬼兵等。“虽然都不是重要角色，但这次出国演出，对我后头的艺术发展很有影响。”

回国后，任庭芳还与前辈艺术家们一起，在北京为老一辈领导人演出，“我主要是作为串角去演出的。”让任庭芳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到北京演出，周总理因为一些外交事务来晚了，他还专门派秘书过来说因为有任务，实在抱歉。我们听了之后特别感动，这可以看出总理人很谦虚，也能看出他对戏剧人的关心、爱护和尊重。”

任庭芳与《变脸》艺术画像 荀超 摄影

【下期预告】

1978年，36岁的任庭芳拜川剧四大名丑的表、导演艺术家周裕祥为师，转行专工丑角表演艺术。同时，他还不断学习，提升自己的文学修养，为日后出演川剧《变脸》“水上漂”一角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演出之余，任庭芳还跨界川剧导演，为观众带来了一部又一部大戏、好戏，深受戏迷喜爱。

（图片除署名外皆为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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