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王辉：良药

文/王辉

又是一个周未，我去看望年迈的母亲。

母亲一个人住在老屋里。一年前，父亲去世，我和姐本打算轮流把母亲接到身边照顾，但母亲坚决不同意：“我哪儿也不去，就守着这老屋。我走了，你爹回家找不到我怎么办啊？”母亲说这话时，好像父亲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父亲和母亲辛苦了一辈子，也恩爱了一辈子。在我的记忆中，父母从没拌过嘴、红过脸，无论遇到什么艰难困苦，始终相濡以沫、风雨同舟。

墙上挂着父亲的遗像，室内的摆设还是父亲生前那个样子。母亲拉我坐下，又念叨起往事来。我默默地听着，轻轻地替母亲擦去眼角的泪。

走进母亲的卧室，床上铺了一张旧凉席。这张旧席不知用了多少年，被父母的汗水染成紫红色，泛着亮光。我心里一阵酸楚。

第二天，我给母亲买了一床高级麻将席。母亲问：“这要多少钱？很贵吧？”我说：“别管多少钱，您用就是了。您和爹节省了一世，可爹说走就走了。所以，您一定要想开点，学会享受，咱现在不缺钱。”母亲点点头。

我用热毛巾将麻将席仔细擦了一遍又一遍，凉干后给母亲铺好。临走时，我又叮嘱母亲：“一定要用啊，不然，做儿女的心里不好受。”母亲说：“放心吧，我会用的。”

翌日，我去外地参加一项重大工程建设。一天，姐打来电话，说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晚上老是失眠，又不愿去看医生。我很着急，但因时间紧、任务急，一时回不去。工程一结束，我连夜坐火车直奔老家。

见了母亲，我发现她精神很好，脸色也不错，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母亲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嘘寒问暖。我问：“您身体可好？”母亲说：“好，好。”

我说：“可是，我听姐说，您睡眠不太好……”母亲笑着说：“都过去了，娘现在很好，晚上睡得可香哩，每天梦见你爹。”我松了口气说：“娘，您用了什么良药啊？”母亲说：“娘啥药也不用，就用这个。”说罢，拉着我走进卧室。

我发现，娘的床上，那床高级麻将席不见了，重新铺上了那条紫红发亮的旧席子。母亲说：“别怪娘，娘知道你们都孝顺，可娘还是睡在这张旧席上踏实舒心，总能闻到一种香味。”

我恍然大悟：原来，父亲留下的汗香味，就是一副最好的催眠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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