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方言丨魏治祥：穿穿

文/魏治祥

上世纪80年代后期全民经商，涌现出很多业余“商人”。这种商人一无门店二无库房三无本钱，全凭一张嘴八方游说，穿针引线，既非行商，又不是坐贾，不好安得名目，四川人便称之为“穿穿”。

为啥会出现穿穿？当时，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双轨制刚刚试行，有门路者便能拿到计划外紧俏商品，拿到东西须找下家出手，下家下面还有下家，这就离不开穿穿了。

这么说穿穿有点像中介。像是像，但区别很大。中介是严格意义上的中间人，只负责穿针引线，把买卖双方撮合在一起，成交后收了佣金就完事。穿穿才不管那么多，既可以是上家，也可以是下家，既是卖家，又算是买家，还可以随便加价，其收入不是佣金而是差价；再就是其经营范围不受限制，张口钢材，闭口水泥，乃至吃的穿的用的，啥子都卖，啥子都买。

不怕你笑，我也当过穿穿。

那天碰到个小学同学，一番寒暄后对方忽然一脸惊喜：“你熟人多，晓不晓得哪个要钢材？螺纹钢，我手头有五吨。”见我兴趣缺缺，同学犹豫片刻，表示不会直接和下家见面，由我负责转手，每吨货最多可以加价80元。天哪，一吨80，五吨就是400元！顺便做笔生意就是半年的工资！这个穿穿当得。

于是我成了穿穿。

熟人多了就是好，才几天手头就囤满了货：水泥，白糖，茶叶，姜片，等等等等。一放出风去，下了班家里就人来人往，一屋子乌烟瘴气。泡茶，敬烟，讨价还价，最先脱手的是钢材，每吨加价100元卖给了建筑公司曾胖子。然而货呢？曾胖子诚意满满，要求立马去仓库，见货立马付现款。那时还没有私人电话，来不及与同学通气，赶紧带曾胖子去了他家。同学又惊又喜，略一迟疑，赶紧带我和曾胖子去了他表哥家。接下来表哥又带同学和我及曾胖子去了他朋友家。然后七弯八拐，拐上了小学同学，同学又拐上了我，我成了他表哥朋友的上家的上家的上家。

前前后后当了一个月穿穿，很快明白了一个浅显的道理，一份汗水方有一份收获，天上不可能掉馅饼。于是洗手不干了。

时光荏苒，当年如过江之鲫的穿穿，已定格为方言中的一个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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