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刘国芳：栽荸荠的老人

文/刘国芳

看见一个老人卖荸荠，我问：“荸荠怎么卖？”“五块一斤。”老人说。我没还价，只说：“买20块钱的。”“好哩。”老人应着，把荸荠称给我。我扫码付钱，然后提了荸荠走人。

这个老人，我后来经常碰到。我没事喜欢开着车在乡下到处走，比如有时候去凤岗，有时候去长岗，有时候还去秋溪或黄源。这些地方都会当街（赶集），有的农历一四七当街，有的农历二五八或者三六九当街。碰到当街，我便会去买点东西。让我没想到的是，不管哪里当街，我都看到了那个老人。老人只卖荸荠，他跟前，总是堆着一大堆荸荠。

我见了他，就说：“又碰到你。”老人说：“不管哪里当街，我都会过来卖荸荠。”我仍说：“买20块钱的。”老人说：“好哩。”然后把荸荠称给我。

这天，我又看到了老人，仍买了20块钱的。称好荸荠后，我跟老人聊起来：“好多人都不栽荸荠，说栽荸荠还不如去做小工，做一天可以赚200块。荸荠费工，要栽要挖还要洗，卖一天荸荠，也差不多只有两三百块。”

老人说：“这要看怎么说。打工有时候拿不到钱，我卖荸荠，没人欠钱，也更自在。”我说：“你栽了多少荸荠？”老人说：“10亩田。”我问：“一亩能出多少荸荠？”老人说：“2000斤左右。”

我说：“10亩田有两万斤。”老人点头说：“差不多。”我算起来：“一斤五块，你一年能赚10万块。”老人摇头说：“没那么多，还有小荸荠，平均只能卖三块多一斤，两万斤六七万块钱，除去本钱，一年五六万块差不多。”我说：“对你一个老人而言，一年赚五六万也不少了。”老人嘿嘿地笑起来说：“是不少，所以我不去打工，只栽荸荠。”

这后来的一天，我看到一个人在地里挖荸荠。我停车去看，没想到，竟然是老人在地里。我打招呼说：“挖荸荠呀。”老人看见是我，问我：“是你呀，你怎么到这里来？”我说：“退休了，没什么事，喜欢开车到处走。”

老人说：“还是你们退休工人日子过得好。”我说：“都一样，你一年也能赚五六万，我退休工资还没这么多。”老人说：“我累呀，每天上午卖荸荠，下午挖荸荠。”我说：“那是很累。”

说话时，老人没闲着，一锄下去，翻出一大块泥，荸荠就在泥巴下面。我也没闲，帮老人把荸荠一个一个捡出来。老人见我帮他做事，就说：“都是泥巴，弄脏你的手。”我说：“不要紧。”

这个下午，我一直帮老人捡荸荠。到傍晚时，我听到一个女人在远处喊：“吃饭。”老人应一声：“马上。”然后，老人就挑了荸荠回去，还跟我说：“这么晚了，到我家里吃饭吧。”

我没打算吃饭，但手得洗，于是跟了老人去。没想到，老人住在一幢好看的洋房里，我说：“你住这么好的房子呀。”老人说：“这几年栽荸荠赚到些钱，便做了这幢屋。”我说：“不错不错，别墅一样。”老人又嘿嘿地笑。

老人这儿，我后来又来过，是来年夏天，地里青青翠翠一片。有几个人，很年轻，一看就是城里到乡下来玩的，他们看见地里青青翠翠一片，不知是什么，便问：“这地里栽的是什么呀？”我接嘴道：“荸荠。”

【作者简介】

刘国芳，江西临川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小小说集22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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