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张益川：小南门下大脚女

文/张益川

喝着悠悠沱江水长大的小县城，丰满得像个大胖小子，卧躺在城墙里面。物阜民丰、风调雨顺的小城，清一色的吊脚楼朝着沱江边，沿着城墙南门而建，好不气派。一时间，这里成了周边县城文人墨客争相前往的地方，吟诗作赋、对酒当歌，好不惬意。

小南门边有棵参天的黄桷树，据说已有千年。有人说这树是棵吉树，城里的风水全靠它镇着；也有人说是棵灾树，吊死过几个“土皇帝”，最好砍掉。几百年来，争论不休。

近年，黄桷树旁新开了一间豆花店，装饰简陋，仅能容下几张八仙桌，与一旁气派的吊脚楼比起，显得有些好不知趣。但小店的生意异常的好，店主是一位正值桃李年华的女子，明眸皓齿、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说起话来莺声燕语。因头戴一枚银凤钗，大家便叫她银姑娘。如果非要找出异处，那便是她的脚比一般女子大得多。一时间，这女子成了吊脚楼上文人墨客填词谱曲的话题，有的道“月桂仙子豆点香，半人半仙赐玉酿”；有的则道“南门城下大脚女，连江连树生过场”。

说也奇怪，这银姑娘刚来没多久，城里便起了祸端。正如金老板的龙凤楼上的艺人所唱：“铁龙山有清风怪，搜刮钱财铸邪塔。若要屠龙拔爪牙，只有天上请仙侠……”从县城南门望去，几十里外的方向，有座高耸入云的石塔，名叫青龙塔，那便是盘踞周边县城几十年的贼窝子——铁龙寨。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因为实力强大，当地没有办法，只有年年“进贡”，才免些祸事。

这金老板的祖上，也曾被铁龙寨匪徒所害，所以虽然正值而立之年，血气方刚，靠着父辈的基业在当地颇有威望，但也只能依数“交贡”。近日，山匪又变得猖獗起来，有人说是闻着银姑娘的“味儿”来的。

龙凤楼和豆花店都在南门，中间隔了几间客栈。金老板说：“豆花是低俗的玩意儿，龙凤楼里的菜品皆是龙凤之珍品，非之不得上桌。”银姑娘听后，在简陋的木门前挂了个招牌，偌大的四个字——只卖豆花。有人说，金老板贪恋银姑娘的美色，求而不得才说出那句话；也有人说，金老板是因为嫉妒银姑娘抢了生意，心生怨恨。

豆花店食客依旧不断，只是少了问询银姑娘是否卖酒之类的闲话。

沱江上的风阵阵吹来，打在南门城墙的脸上，月光下的青石板全是柳树的影子。烛光在更夫的纸灯笼里，跟着打更声跳动，像是夜晚激动的心跳，如往常一样平常，又略不平常。漆黑的街市，只有龙凤楼二楼角落的房间亮着灯。两个黑影身轻如燕，躲过更夫，推窗而入。

正襟危坐的金老板早已备好酒席，看到黑影进屋，立马起身相迎，朝窗外左右看了两眼，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窗。“早已恭候二位多时，请快快入座。”金老板先开了口。两人对着金老板坐下，也没寒暄，急急摘下面罩，小声地谈论了起来。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脸庞，只看得出是一男一女。

次日，鸡鸣刚过，天微微亮，青龙塔倒了的消息便敲开了小南门，各种言语传遍了县城。有人说，银姑娘本是邻县的豪杰，其父母受铁龙寨匪徒所害，家中仅剩她与兄长幸免。两人为报仇，刻苦习武，身边吸引了一群志士。兄长卧底寨中一年多，最终里应外合灭了贼窝。也有人说，青龙塔是因为年久失修，下雨倒塌所致，志士只是运气好，顺势而为将其剿灭。还有人说，是天神下凡，收了清风怪，拔了青龙塔。

豆花店的门再也没开过，银姑娘和铁龙寨的匪徒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金老板的龙凤楼菜单里多了一道主菜——银豆花；龙凤楼艺人所吟唱的曲子，也多了一首“古有娇将花木兰，今有志士银姑娘。自幼习武长大脚，兄妹齐心灭害蝗……”

又过了许久，小南门旁的吊脚楼，依旧满是文人墨客，只是他们的话题，又回到了旁边的黄桷树“砍”与“不砍”的问题。只有金老板时常在傍晚出现在豆花店门口，时而望望原来青龙塔的方向，时而看看手里的银簪子，情不自禁地问道：你好久才归？

【作者简介】

张益川，笔名一水，四川富顺人，富顺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乡村》《课堂内外》《蜀南文学》《自贡日报》《中国诗歌网》《人民网》等各类报刊、杂志及电子文学平台，偶有作品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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