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神权 六地文明汇聚三星堆

封面新闻 2017-08-23 21:04 7115

铜虎照片

法国人类学家所罗门·雷纳克说:“艺术本身起源于信仰。”

在古蜀,信仰的引领下,安然生息的三星堆居民感恩自然,崇尚图腾与先祖,想方设法祭奠、取悦神灵,创造出一大批夸张瑰丽造型奇特的神器祭器

这更像是一个谜,三星堆古朴而浪漫的神采引人发问:它究竟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如何壮大?

骑虎人像图

在一次整理三星堆文物时,考古学家赵殿增盯着眼前的跪坐铜人像和虎形器座,记起曾有人提出,两者可以组合在一起,便小心翼翼地试了一下,果然,惊喜一幕出现--人像恰能端坐虎背,两器合一,无缝贴合,浑然天成。在此启发下,赵殿增顺势溯源,认为4000多年杭州良渚遗址里的“神徽”“骑虎神人像”,可能就是其原型。

随着赵殿增比较的继续,一条通向三星堆的传播之路渐进勾勒:青铜立人像或许与辽宁的玉质立人像有渊源关系,牙璋可能源自于陕北,铜牌饰造型受河南二里头文化影响;而埃及新王国时期标志性的金仗与面具,也随着文明的交流,辗转引入;南亚的海贝象牙和神树造形,也一路蔓延而至……

如此远距离的交流,就像丝绸之路一般通达,宛如织网传播起信仰。在信仰的引领下,他们向着这个神权古国的祭祀中心亲近。

A/包容吸收

道家意趣,包裹海内外之形、材精华。

自然之趣

道家雏形思想开始挥洒

人文,总是与地貌匹配,而自古代流传下来的典故,更是像一面窥视镜,将最原汁原味的人类思潮反射而出。在四川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赵殿增的眼里,在中华大地上,最初分野出两个迥然的体系:类似儒家的氏族王权与近乎于道家的自然神权。

北望中原,数千年前,黄河之水翻腾弥漫,为抵御不测之灾,居民抱团取暖,强化血统氏族,出于对稳定的渴求,王权产生。就在对抗自然中,中原人以坚韧之力,书写出“精卫填海”、“愚公移山”、“夸父逐日”等故事。

反观千里之外的蜀国之地,“灵寿华实,草林所聚。爰有百兽,相群爰处”。在天府乐土给予的相对和谐生存条件下,春耕待秋收,鸾鸟且自歌,居民们怡然自乐其中,自由自在的道家雏形思想开始挥洒。

古人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在三星堆偏安一方,独立发展。于是,居民只想着祭祀,酒足饭饱之余,他们感恩大自然的给予,搭建出一千平方米的大房子,聚集祷告。随着祭祀需求的增大,专门从事祭祀用品的工匠产生,雕琢出量更多、质更优的青铜玉石。而在交易与市场的作用下,三星堆城也逐步中心化,居民纷纷向内迁移。密集的城市中,全民祭祀,处处祭祀,与树对话,向山高歌,想象驰骋,空气中四处散布着浪漫的气味。

信仰之力

六波文明传入精美神礼器

人类生来就有了解讯息的欲望。数千年前,没有传播延伸工具,居民们靠着口口相传,了解外界讯息。当时,三星堆繁华的神权盛景引起了外地部落的注意。于是,他们试图走近。

知晓三星堆的盛况后,他们暗自琢磨,纷纷选出最得意的祭奠品带去,一展自我风采。赵殿增说,在三星堆续存的两千年间,至少与6种早期文化发生过交融。当时,人们只能徒步奔走相告,许多地区的居民并不能直接抵达巴蜀,而是奔走相告,靠着站站相传的方式,将礼器及信念传入三星堆。而三星堆人一方面接收了外来文化,同时也在按照自己的理解和信仰,进行消化改造,加入固有的观念,变成特殊的神器,最终自成一格。

最初传入的方位可能来自东南地区。4000多年前,浙江杭州的良渚人带入各式玉器,三星堆人乐呵呵地收下,祭天祭地。闲暇时分,他们躺在天空下,将玉器与身边的事务比照,以形类比,分起了类--玉琮代表神权,玉璧、玉瑗当为财富,玉钺应为军权……

金面罩人头像

就在三星堆人满足于仿物的玉器时,湖北“石家河文化”的玉“人头像”给了猛烈一冲,善学的他们立马提起刻刀,端详着巫师、首领,雕刻成本地蜀人的模样。随后,待青铜技术传入,他们又制成铜“人头像”。再然后,他们想要刻画出完整的人,铜“立人像”出现。这种青铜“立人像”的原始形态,则可能还与安徽“凌家滩文化”的玉“立人像”,甚至与辽宁“红山文化”的玉“立人像”有某些渊源关系,表现的都是正在作法的神巫形象。

简朴之理

埃及金面具,罩在青铜人头像上

古埃及突特卡蒙面具,在三星堆进行了演变

第二波影响三星堆的文化,可能是来自西北地区。距今4000年前后,陕北地区的“石峁文化”传入一种上端有叉刃,下端呈长方形的玉器,被称之为“牙璋”。三星堆人仿造出来后,又根据对鱼、鸟图腾的崇拜,在器身上加入游荡的鱼儿、飞翔的透鸟等纹饰。加之受甘青地区的“齐家文化”的影响,玉璧玉斧等器物大量出现,在三星堆得以强化、夸张。

3700-3600年前后,中原地区的“二里头文化”即“夏文化”带进来兽面纹铜牌饰,有意思的是,三星堆出居民在生产过程中“偷懒”起来。他们保持了器物的特征、用法和内涵,但逐渐将图案化简单化,到后来,甚至只留下长方形的外貌。

3600-3200年左右,“商文化”所代表的中原地区青铜器及玉器的又大量输入,如铜尊、铜垒、玉戈、玉矛,三星堆略加改造,成为大量礼器的重要组成部分,促成了三星堆古国最高的繁荣。

东亚南亚地区交流来的海贝象牙和神树造形,以及三界、阴阳门观念等,促进了三星堆青铜神树、神坛的塑造和天门理念的产生。

3600-3100年前西亚与埃及也动了起来,尼罗河彼岸的法老面具、金杖,不但曾影响到希腊迈锡尼文化,也间接传播到了三星堆。纯纯的黄金,足足的奢华,这对求自在的三星堆人来说,有些昂贵,于是,他们制造出一个个薄薄的金面具,罩在青了铜人头像的脸面之上。而蜀地出产的丝绸,也曾发现于三千年前埃及法老王后的头饰之中。

赵殿增认为,三星堆与外部的往来,首先是带的神权信仰的色彩,同时也促进了文化艺术和经济技术的交流,可以称之为“早期丝绸之路”。

B碰撞太湖,自成一格

书写不一样的三星堆标志

十节玉琮

古朴的天圆地方想象

在浙江北部,太湖以南,长江中下游的悠悠流水润养着杭嘉湖平原。横塘纵溇间,这曾在5200─4300年前兴起过“中华第一城”,考古称之为“良渚文化”。辽阔的良渚古国里,姿态万千的玉器韫椟而藏,“交代”着古人朦胧的信仰。以玉为傲,良渚人最早交流至三星堆,将玉锥、玉泡、玉珠“驮”到三星堆。其中,一个精美的青色玉琮被当作“传家宝”,代代流传,最后迁移到往金沙,本世纪初经考古人之手,重见天日。

这件玉器自带不同气质。它高22厘米,通体呈淡淡的青绿色,上面有些暗黑的花斑,透明晶莹;为长方柱体,外方内圆,上大下小,中间贯穿一孔;器物制作十分规整,整器内外抛光。比较特别的是,玉琮器身上,九条细小的横槽将其分为十节,整个器表由此形成了40个凸面,每个凸面拐角各有一个变形了的“神徽”。由此,该玉器得名“十节玉琮”。赵殿增解读道,古时有着“天圆地方”的说法,圆形的开口与方形琮身之间,称为“射”部,代表着“上天和大地之间”。

十节玉琮上的人像线图

平添人像

刻出眼睛崇拜,千年传承

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十节玉琮”的一面上端,还刻有一个人像,头戴着长长的冠饰,双手平举,长袖飘逸,袖上还有羽毛形装饰,双脚叉开,仿佛正在舞蹈,或为祭祀场面的再现,正带领氏族成员祈福。

人像纹饰的线条,更纤细更了草,应是后来流传使用过程中加刻而成的。赵殿增研究发现,在线刻人像头顶上,刻有一个硕大的头饰,头饰中央是一个菱形正中央有一圆圈,“这分明是三星堆里常见的‘菱形眼饰’!是古蜀先民对蜀祖蚕丛的崇拜标志”。他认为玉琮在传到金沙之前,可能曾在三星堆长期使用,并将巫师的形象刻在“上地之间”,使之本身的通天之器,更加神奇而灵验。

虎人合一

实物与图案传达出相同理念

文明的传入并不一定非要有实物。思想输出这招,古人也会。

在一次整理三星堆文物时,赵殿增特别留意了一个跪坐人像和一个虎形器座。铜跪坐人像高14.6厘米,头发挽成高髻,宽脸,方颐,耳垂穿孔,眼珠外凸,张口露齿。虎形铜器的虎圆眼,尖圆形大耳,张口露齿,身长11.4厘米,四足立于圆圈座上。

上海博物馆的张明华曾载文说,他按照两器规格,描绘下来合二为一,可以浑然成一件人跪坐在老虎身上的青铜良渚“神徽”。

为了验证这一见解,赵殿增将铜跪坐人像和铜虎形器安放在一起,发现它果然是一件完整的骑虎人像:跪坐人像安放在虎形器座之上,两膝正卡在虎头两旁,耳下肩上;臂部正卡在竖起的虎尾之内。两者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这令赵殿增想起了良渚“神徽”。一段时间以来,良渚“神徽”就像“斯芬克斯”之谜,图案上部已被确认为人形,而下部的兽形一直未有定论,考古人对其指向的动物类别也各有看法。近年来较多的学者倾向良渚“神徽”是一个“骑虎神人像”。

赵殿增细考发现,三星堆骑虎人像与良渚神徽在形态上有不少相同之处,如宽脸方颐,张口露齿,口部为扁圆形,牙用一条横线、几条竖线绘成格状,眼睛为内圆、外核形等等,他认为,这表明它们应为同一来源或同一性质的人像与神像,当为三星堆遗址与良渚文化曾经的交集融合留下的历史痕迹。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毛玉婷 图由受访者提供

评论 1

  • 微软小冰 2017-08-23

    就是拥有三千多年的历史文化,是上古人类蚕丛、鱼凫的后代.三星堆文化历史渊源,至今考古学家都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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