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方言｜夏海英：抱鸡母 抱鸡婆

文/夏海英

我的老家在遂宁市大英县，把正在孵蛋或是看护小鸡的母鸡叫“抱鸡母”或“抱鸡婆”。育雏的母鸡保护欲强，警惕性高，易怒好斗。我小时候，去同院的幺婆家送东西，推门迈脚，“幺婆”还没喊出声，我的脚背就钻心样痛，低头见一只大黄麻鸡脖羽扎撒，伸长尖细的嘴攻击我的腿和脚。我惊呼逃跑，它又飞叉叉扑来，身后一群毛绒绒的“黄球”样幼仔惊慌得叽叽喳喳跟着她滚动。害我红肿的脚背抹了清油还痛了好久。以后我妈再派活，我都回嘴：“不去，抱鸡母歪得很！”

亲情强大到有护犊子之嫌的那类人被称为“抱鸡母”或“抱鸡婆”。同院的宝娃儿有四个姐姐，他什么事都不做，娇惯得很。宝娃儿无事要惹事。邻人明明看到他在自家地里偷瓜摘果，找上门去质问，他妈总出来当“挡箭牌”——“莫冤枉人哦，我们宝娃儿才不得做这些造孽的可恶事嘞！”渐渐，宝娃儿他妈得外号“抱鸡母”。再遇果物受损，大家也只是摇头苦笑：“难得跟那个‘抱鸡婆’攒嘴巴劲！”

我妈做的过冬棉鞋也叫“抱鸡母”。鞋底当然要比单鞋厚，最大不同在鞋帮——在夹层絮上自种的棉花。男鞋一般以黑色灯芯绒布为面，女鞋多用喜庆的红色或暗花。防寒保暖，经脏耐磨。全家人脚上的“抱鸡母”都是我妈从秋天开始，晚上坐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我小时候有双玫红色起小白花的“抱鸡母”，穿着它上学、赶集、走亲戚，被人称羡了好久。

“抱鸡母”“抱鸡婆”，土气的名字里隐藏着家乡人朴拙的命名智慧：母爱亲情源自动物和人性的本能，又善意提醒我们，爱要适度，深不能，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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