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书记”周文杰的牵挂：马井村“蜂王”还在养蜂吗？

封面新闻记者 叶海燕 柴枫桔 摄影报道

12月1日，过完彝族年不久，四川峨边彝族自治县勒乌乡马井村还洋溢着欢乐、喜庆的余温。乐山农业投资开发（集团）有限公司总经理周文杰，曾在这里驻村扶贫的“第一书记”，买了些粮、油，决定回村里看看。

2015年8月，周文杰时任四川乐山市财政局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信息科科长，他被选派来到峨边彝族自治县勒乌乡山峰村任“第一书记”。

2018年，结束任期，周文杰回到了原单位。不过，每年彝族年，他还是要回村探望乡亲们。

转眼又是一年，山峰村和邻村于今年合并为马井村。周文杰决定回村看看，再次于11月30日出发。

马井村位于小凉山上，是峨边最南边的一个彝族村，离县城85公里，海拔2200多米，属深度贫困村。

一路上，和以往一样，周文杰最牵挂的还是村里蜂蜜产业。“蜂王”克惹干行还在养蜂吗？蜂箱多了还是少了？今年蜂蜜卖得起价吗？

走到村口，沙马曲布热情地向周书记打招呼:“周书记，你回来咯！来，尝尝我家今年出的蜂糖，味道好的很！”一汤勺蜂糖，把周文杰的思绪拉回到2015年。

接受选派，周文杰第一次来到山峰村的那一天，是2015年8月17日。

时值八月，满眼山花让周文杰神清气爽。“山峰村虽然所处位置偏远，但自然条件却得天独厚，每年4到9月，山花漫山遍野。”

山花很美，周文杰却不敢多逗留，因为村民们都指望着这位80后书记带来致富金点子。

“我当时也不敢开黄腔，毕竟我对村情完全一抹黑。”于是，周文杰开始走村串户，展开摸底工作。3个月过去，周文杰把115户人家全走完，回到住处，打开笔记本，现实村情让周文杰忧心忡忡：

山峰村海拔2200米，气候寒冷，耕地面积少，没有产业，村民主要靠种土豆、玉米和养猪养羊，这些基本只能自给自足。“我当时一下也懵了，这样的高山村如何脱贫，我也没经验啊！”

走出住地，周文杰走在山花簇拥的小路上。转悠了一圈，有几户村民的圆桶养蜂箱，引起了周文杰的注意。

发展不了种植业和畜牧业，能不能养蜂？左思右想，周文杰决定“武断”一回。他只跟村两委几个人说了说“养蜂”的想法，便开始起草产业规划报告，并带着报告向帮扶单位争取资金支持。

不知道是真找对了路子，还是被周文杰面对帮扶单位描述“山峰村野花香”所打动，帮扶单位下拨20多万元产业帮扶发展资金，用于发展养蜂合作社。

有钱了，周文杰决定召开村民大会，正式宣布“养蜂计划”。哪知，周文杰刚把计划抛出来，有村民们便提出反对意见。村民曲别月布说：“20万用来养蜂，还不如直接发钱给我们，我们想干啥就干啥。”

稍微理性点的，从花期分析了养蜂“挣不了钱”。村民克克哈布说，山峰村的花期一年只有5个月，气候又不好，“我也赞成直接发钱。”

“直接发钱”声此起彼伏，周文杰不得不第二次“武断”。他打断村民们的争论，耐着性子开始做解释工作：“我和村‘两委’商量过，养蜂不费力，能挣钱，适合我们村的实际情况。我决定了，我们村的产业就是养蜂。”

周文杰说，会上的解释，肯定不能得到村民们百分百的认同，但是大家有一点是一致的了：直接发钱是“输血”式扶贫，今年有，明年可能就没有。自己“造血”式脱贫，也就是发展特色产业才是山峰村脱贫摘帽的王道。“等见到效益，村民就会理解了。”周文杰说，实话实说，他的第二次“武断”，有带赌的成分，成功与否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说自己没底，周文杰其实是谦虚。因为山峰村养蜂计划早就写在了他的笔记本上，并按部就班的开始推进：

2016年4月，山峰金财种植养殖专业合作社成立。20多万元帮扶资金，主要用于修建生产用房和附属设施，以及购买150箱蜂种等。

2016年6月，周文杰请来乐山养蜂专家，来到山峰村、甲挖村、柑子口村，进行“一对一”养蜂技术培训。为确保蜂蜜质量，周文杰对蜂蜜生产每一个步骤严格把关，自己进行设计包装，并给山峰村蜂蜜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深山花蜜”。

半年过去，也就是2016年花期即将过去之时，2016年10月，山峰养蜂产业有了第一笔收益。挣钱了，周文杰决定高调一回：召开村分红大会。在会上，村里的26户95位贫困户，每人分红1000元。

分红大会结束，当时“挑头”喊直接发钱的曲别月布和克克哈布，相约来到村委会，找到周文杰。“没想到养蜂真能赚钱，当时没有理解，但现在我们明白了，我们也想来学养蜂！”曲别月布说。

这一次回村看看，周文杰还有一个私心：“我想看看我走时的蜂王克惹干行，还是不是王？”

到了山峰村，周文杰熟门熟路，很快就来到“蜂王”克惹干行家。“克惹干行是村脱贫致富榜样，前不久，他还获得了2020年乐山市脱贫攻坚先进个人！”说起这个老朋友，周文杰满脸骄傲。

时间回到四年前，克惹干行当时还躺在床上。

脱贫榜样克惹干行

克惹干行，今年50岁，患有心脏病和肺炎，干不了重体力活。以前，他家经济来源主要靠卖土豆和退耕还林补贴，偶尔在山里挖些中药材来卖，一年收入不到6000元。属全村25户贫困户之一。

想到克惹干行体弱多病，周文杰给克惹干行家买了羊，希望能通过养羊帮克惹干行家脱贫。

对于养蜂，和之前村里反对者相比，克惹干行有自己的看法。他说，村里有圆桶养蜂传统，第一书记周文杰在村里发起养蜂产业时，他就想跟着干。后来，加上看到方箱养蜂产量是圆桶养蜂产量的4倍，克惹干行索性把羊子全部卖了，一下子买了10箱蜂种，开始蜂蜜。“我按专家教我的方法养，不到一年，10箱变成30箱，产蜂糖700斤，卖了3万5千元。” 凭借这份成绩单，克惹干行成了马井村“蜂王”。最近两年，眼瞅着贫困户变“蜂王”，十几户村民也坐不住了，争先跟着克惹干行学养蜂。

同样，凭借蜂蜜产业，马井村养蜂第一年，带动贫困户生产深山花蜜2000多斤，销售10多万元，帮助26户贫困户人均增加1000元纯收入。有个别贫困户也被带动起来自己养蜂，增收甚至超过万元。

在村里转悠了大半天，想见的老朋友都拜访了。下午3点，周文杰开车离开。离开时，他的手机里收集了这样一组数据：2020年，马井村合作社养蜂达400多箱，今年生产深山花蜜共计2500多斤，销售收入12万余元。

汽车延着盘山公路下山，到了半山腰，冬日暖阳照在山坡上。周文杰指了指山坡上的蜂箱，小声说：“到了冬天，村民会把蜜蜂从山上搬到山下，让它们‘冬眠’。等来年春暖花开时，蜜蜂们又得‘回家’采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