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乙（自贡）
直到病危，父亲才告诉我和大哥事情的真相，我们泪流满面。
当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县城高中，那可是我们县唯一的重点高中啊！山村沸腾了。大哥正读高二，在我们镇高中，成绩不赖。
那年，我家新修了3间泥瓦房，多年患病的祖母也在当年去世。家里一贫如洗。父母由最初的兴高采烈，到后来的唉声叹气。
我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的一个晚上，父亲把一家人召集到堂屋。
忽明忽暗的煤油灯下，父亲的脸和身子模糊不清：老大，这次对不住你了，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我们这样的家庭，只能供一个人读书。你是哥，你就让让步……
父亲声音很低，一扫往日的威严。
四周寂静，仿佛一下子进入了茂密的森林深处。
大哥垂着头，一言不发。母亲眼圈发红，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滴滴哒哒的，滴在寂静的夜里，也滴在我们的心里。
不过，再穷再苦，我们家也要供一个人读书，指望他将来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父亲声音低沉，但语气坚定。
我要读书，我要跳出农门！但我不能太自私。我望望大家，嗫嚅着说，大哥成绩不错，让大哥读吧！
虽然底气不足，有些言不由衷，但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你不要说了！父亲的脸转向我，我和你们妈商量了几天。老大啊，就让你弟娃去读吧。
对父母的决定，我不惊讶，但我担心大哥。空气浓稠起来，我低着头，呼吸困难。很久很久，大哥抬起头，泪光闪烁，重重地点点头，没说一个字。
母亲送我到县城中学报到的那天，父亲带着大哥去拜一位泥水匠师傅学艺。
离别的头天晚上，大哥紧紧拉着我的手：“弟娃，你可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啊……”我感到肩上沉甸甸的。
高中毕业，我考上省城的一所大学，毕业后留在省城。大哥由最初的泥水匠到后来的包工头，现在已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
我当初读高中、大学的费用，都是大哥打工挣的。
父亲一直住在乡下。不知什么原因，他总不肯住到大哥在市里为他和母亲买的别墅去。
父亲病危时，我和大哥一直守在床前。父亲拉着大哥的手，泪水涟涟：老大，你要体谅我们啊……
父亲又拉着我的手：当初决定让你读书，不仅是因为家里穷，还因为你体弱、本分善良、心眼实，待在国家单位，对你好，我们也放心。你哥头脑活，心眼多，容易惹事，我们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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