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方言丨张枥：二娃看西洋景　

文/张枥

西洋景是一种早期民俗杂艺拉画片的表演装置，由于画片多是西洋画故称西洋景，也写作西洋镜，常比喻故弄玄虚骗人的技巧或手法。在四川话里，西洋景相当于稀奇、热闹的代名词。

二娃属于那种喜欢“看稀奇、看古怪，看孙悟空谈恋爱、看猪八戒卖白菜”的人，只要听说哪里有西洋景，油瓶倒地也不扶，火烧眉毛也不急，好像啥子事情都没有看闹热重要。

有一次，二娃远远地看到马路边上挤了密密匝匝一圈人，指指点点的，好像发生了严重车祸。他立刻像长了飞毛腿一样飞奔过去，几个暴蔫子老头被他撞得摇摇摆摆的，站都站不稳，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几个长得牛高马大的小伙子被他左一肩右一膀扛到了一边去，恨得牙痒痒的。

二娃一边“排挤”别人，一边哑着鸭公腔大喊：“快点让一让，受伤的是我亲戚！”人们闻声像发现妖怪一样，绿眉绿眼地看着他，立刻让出一条道来。二娃慌忙跑进去，仔细一看立刻傻了眼。原来，裘大爷的一只花鸡公被一辆货车碾压得一地鸡毛，裘大爷找到肇事者论理，说那只鸡公是儿子从国外买回来给他作宠物的，属于公鸡中的“战斗鸡”，统领着全村上万只鸡，身价至少值两千元。对方坚持只赔偿一百元，结果僵持不下，引来一大批看西洋景的人。

裘大爷个性倔强，脑壳里随时紧绷着一根筋，认定的道理九牛二虎都拉不转来。众人劝他放过货车司机，他哪里肯依？二娃挤进去时，他正仰着脑壳把天看到，一副百劝不听、百说不依的样子。

看西洋景心切的二娃为了挤进人群，不惜冒充伤者亲戚，其实他与裘大爷哪里是亲戚，八竿子打不着。众人不明所以，让他劝一劝裘大爷，不要为了几个钱，败坏了一方风气。

众人的心思，二娃自然明白，他一双眼睛像梭子一样在人群里睃来睃去，目光最后停留在了一个年轻人身上。

那个年轻人紧挨在裘大爷身边，好像是裘大爷的亲戚，头发剪得短短的，样子分辨不出是男是女。二娃根据经验推断他是一个小伙子，于是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兄弟，这只鸡无论是鸡王、鸡霸、鸡匪还是下蛋公鸡，它始终都是一只鸡，顶多不超过两百元，你爹怎么能让人家赔两千元呢？给我个面子，让人家走！”

“哪个是你兄弟？哪个是我爹？难道你眼睛让鸡啄了？”年轻人愤怒地看着二娃。

年轻人的话音一落，众人立刻哄堂大笑。原来，年轻人是一个姑娘。还有就是，她与裘大爷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也是来看西洋景的。

二娃没想到看西洋景闹出了笑话，结果被人当成了西洋景看，灰溜溜地溜出人群。好在，他的这一出闹剧舒缓了裘大爷气鼓鼓的心情，在众人的笑声中，裘大爷长叹一声“背时的瘟鸡！”一分钱也不要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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