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天府·作品(17)｜罗国雄：花开春风里，谁见枝头乱（组诗）

文/罗国雄

在乐山绿心公园赏花

阳光正好在保鲜模式上
暗一点显旧，亮一分失真

鸟儿们心思折的纸飞机，一旦被欢乐导航
随便落在哪个枝头，都有美被惊动，轻轻战栗

一摇，摇出了春风。追赶一群年轻的妈妈
跑到我前面，跑出了少女般起伏的波浪线

再摇，摇出一连串头戴露珠，翅膀绿油油的
飞起来的节日，像谁也抢不走的山青水秀

空气中微微发烫，恨不得把肺腑全都掏出来
绽放的海棠和玉兰，是神眼里落了单的孩子

虽颜色各异，却还在发育。你喜欢的话，就领养
一朵回家。阳光穿过枝叶，分蘖一芽幸福给你

到梦里种三分桃源，儿女一样地抚育
心会长出嫩绿的呼吸，开花两朵童真

油菜花辞——献给四川首批援鄂战疫归来的医疗队员

天空清亮，湖心有晨曦洗干净了的脸
岸边油菜花丛的露珠，星辰一样，此起彼伏
地坠落。每一颗，都在把湖水的平静打破
饱蘸着一个个归零的好消息，写黑龙滩水库
这个更大的，阿拉伯数字的“0”

晶莹可以重叠，可以打印，可以被加持
可以手挽手，肩并肩，游到对岸长岛酒店去
迎接摘掉口罩，修复了疤痕的303个太阳
冲进金色油菜花地，喊出一片片春光

持光行走的白衣天使，把樱花还给武汉后
又让光复活在我的家乡，率领我的乡亲
在田野上奔跑，叫醒心里那些沉睡之人
被一望无际的蓝追捧，像在替死去的人活着
因为芬芳扑鼻，而都长了双蜜蜂的翅膀

像游子回归故里，流出的血液重返自身
我相信，经过修整的阳光，有充分的理由
从零开始，把颜料桶打翻，撒下春天的种子
夏天就能用芥子酸，再次把爱敷满大地

花房宝宝

径草绿。油菜黄。玉兰解。
杏饰靥。山茶、海棠、梅花、
蟹爪莲、春鹃、晚樱……
即使视线受阻，起高墙的耳膜上
也有春天重新酝酿的鸿鹄之志
无声无息又轰轰烈烈地撩人
红色的血，每跳动一次
白色的肺，就获得了一次
自由的呼吸。只要有一丝缝隙
能让风吹进来，屋子里就多了个
心在向白衣天使敬礼的赤子
如一根刚发芽的柔嫩新枝
扒着窗户数星星，在床上
温暖地掉下巴、合不拢嘴……

今日春分。下了一夜的雨
已淋不湿我。淋湿我的
儿子梦中的咯咯声，雨滴般落在
我的心跳中，像一座小小的神钟
常春藤是时针，养心草是分针
铁线莲是秒针，而他均匀的鼾声
像萤火虫撒流星雨，将昼夜平分
自唱一首摇篮曲，为他白天看见的
零落的花香安魂。如果将梦也平分
下一个梦里，飞回他枝头的花朵
都是春天，他爱叫她是谁就是谁
就像我在床边坐着，只一分钟
人世遥远的幸福，又藤蔓般
长进身体，缠绕住了我的呼吸

花湖

细雨如丝，争着与春风过招
要在这绸缎水面，谈情说爱

入赘尘世的云翳之花，有的在变白，有的已变蓝
月亮的花环，挽手寂寞山冈，卸下坚硬的鳞
焕发出瓷片的光泽，安坐在草绿色的信仰里

时间和流水停留在这里，神的孩子与世无争
这些索玛、珙桐、兰花，这些桫椤、连香、水青……
无数的声音都在叫醒，天空和大地清澈的眼神

一只蝴蝶，从我的呼吸飞往你的呼吸
大风顶啊，一年的山水又开始奔忙
牛羊缱绻，碧草连天，百鸟率舞
风起云涌的海，满怀喜悦回到人间

索玛花开

在大山深处，纯洁而芬芳的事业
总是和春天一样姗姗来迟。薄雾
在流水腰间缠绕，星星围坐的草甸
风在敲时间的门，一席明快的天地
有不安的心脏跳动。当晶莹的露珠
翻滚过芨芨草睡在月光绒毯上的梦
萤火虫一样绽放的，是少女绯红的脸
那小小的疼痛，是夜，肌肤上的火
瞬间，就点燃了三千米海拔的天空

像经历了一次日出，她们喘息的红
在天地唇间，如此醒目。像鞭子
抽打大山的心，惊动了一群宿鸟
又像是酒，在积雪的喉咙里涌动
把寒冷的话，轻轻地咽了回去

那么多的索玛开在彝乡枝头
那么多的鲜血撒进时间深处
我头顶的镜子摔碎了，云落下来
一朵一朵，为春天鼓掌，给生活
致欢迎词。让远方，被风追赶着
回到牛羊温热的眼里，轻易能看见
炊烟袅袅的彝寨门口，一个阿惹妞
用心守护的光明，你们叫杜鹃或映山红

【作者简介】

罗国雄，四川眉山人，现供职于乐山市文联，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文学》《诗刊》《青年文学》《解放军文艺》《上海文学》《星星》《四川文学》《草堂》等，入选《中国年度诗歌精选》《中国散文诗精选》等选本和“中国·512地震诗歌墙”。出版诗集《幸福燕》《遍地乡愁》，主编《乐山百年新诗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