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档案｜卢作孚在泸州的新教育试验

卢作孚（1893-1952）

陈鑫明  文/图

【人物简介】

卢作孚（1893—1952），原名卢魁先，别名卢思，重庆市合川人，近代著名爱国实业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民生公司创始人、中国航运业先驱。1910年，加入同盟会，从事反清保路运动，投身辛亥革命；1914年担任合川中学教师，之后先后任报纸编辑、主编、记者；1925年，创办民生公司，陆续统一川江航运，迫使外国航运势力退出长江上游；1938年秋，卢作孚领导民生公司组织指挥宜昌大撤退，用40天时间抢运150万余人、物资100万余吨，挽救了抗战时期的中国民族工业。

卢作孚先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以从事社会改革的道路，通过民众教育事业来改变中国的贫穷落后状况，他下定了为民众教育奋斗一生的决心。泸州是他新教育的试验区。

1921年初，杨森在永宁道尹公署所在地的泸州提出建设“新川南”的口号，决意推行新政。由谁来实施，谁来提纲此任？杨森心中不二人选，就是在成都新闻界敢于倡导新思想、新道德、新文化的《川报》主笔卢作孚。

卢作孚收到邀请，十分高兴。他认为，“自己在1920年以前，还是一个只说不做的人；如做教师，只能在讲堂上说，而且照着教科书向着学生说。当新闻记者，还是说，而且只能在报纸上去说，（永宁道尹公署）第一次给我做的机会。”

推行民众教育运动

1921年3月初，卢作孚辞去《川报》的工作，带妻子和儿子，乘车经龙泉驿、简阳、资阳、资中、内江、隆昌站转行到泸县。隆昌到泸州130里，没有车，大路上租马一匹驮行李。他和妻子租两乘滑竿走到福集半天。吃饭、饮水、添马料，稍加休息又往泸县。晚间六时到达泸州城东接官厅。杨森已派卫兵四人来迎接卢作孚及家人。卢作孚一行沿接官厅、宝莲街、转角店、过江楼、小市中码头渡口过沱江，从城北会津门进城到达得胜街下的皂角巷内，租了黄兴元院子两间居住。这儿成了卢作孚先生在泸州推行“新川南”的住地。

杨森公馆

第二天，卢作孚到城南外“泸庐”拜会永宁道尹杨森，提出要打破几千年的旧思想、旧道德、旧文化，要有一系列措施。在泸州着手办两件事，一是以开展民众教育为中心，创办通俗教育会，以继推进五四运动开始的爱国运动和新文化运动。二是以整顿川南师范学堂为中心，彻底改变川南地区的教育制度，进行新教育的试验。

卢作孚推行民众教育运动得到批准。为了迅速完成这两项工作，卢作孚四处奔波，不分日夜地工作。首先在城中的白塔寺创办了通俗教育会，以之为中心，在泸州地区广泛开展各种形式的民众教育活动。仅仅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建起图书馆，阅览室，吸引城内外的有志青年来读书、学习，听民主科学思想的讲演（每周三和六）定期在白塔寺通俗讲演所举行各种时事讲座和辩论会，传播改造社会和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封建意识的思想。邀请北京大学教授陈启修和《小说月报》编辑茅盾先生前来演讲。后来茅盾有小说《虹》发表，讲的就是川南故事，在全国读者中引起极大的反应。一时间，泸州成为新思想、新文化、新道德的前沿阵地。

白塔寺通俗讲演所

与此同时，卢作孚开展声势浩大的移风易俗活动，破除妇女所受的封建束缚的活动。宣传放脚、剪短发，实行男女同校读书。开展卫生运动，提倡讲卫生爱清洁，漱口、刷牙、剪指甲、预防疾病，增进体质。为中小学生普种牛痘。在大校场（今川南军区大礼堂后面）首次在四川省举办学生和军人联合参加的体育运动会。参加运动会的运动员、裁判员（工作员）有男有女，专门设了剪发处，为妇女剪长发。场上四周是标语、口号，内容全是传播新思想、新文化、新风尚。运动会开得生动活泼，起到宣传民众和教育民众的巨大作用，也是一次泸州城移风易俗的大宣传、大教育活动。

川南师范教育改革

1921年上学期结束，卢作孚利用放暑假期间，专程从泸州到重庆，寻找当年介绍他加入“少年中国学会”的陈愚生，同他一起商量川南师范学堂——永宁道所属25县最高学府的校长、教务主任和师资的人选问题。陈愚生是川东道尹公署的秘书长，与李大钊、王光祈等同为“少年中国学会”的主要创建人。

陈愚生十分支持卢作孚对川南师范学堂教育改革的意见与创新教育试验方案。当即推荐当时担任川东道尹公署教育科长，少年中国学会会员王德熙出任川南师范学堂校长，少年中国学会会员恽代英出任川南师范学堂教务主任。王德熙上任后，卢作孚与之商量，聘请了少年中国学会会员穆济波、周晓和以及胡兰畦、秦德君、朱昌文等一批新人物，到川南师范学堂及其师范附小、幼儿园任教。彻底替换了川南师范学堂和附属小学那批维护旧思想人员，掀开了师范学堂教育改革新的一页。

川南师范学堂旧址

1921年10月3日，恽代英来到泸州川南师范学堂任教务主任。对教材进行改革，将国文课改为语体文，选五四运动以来的进步文章作教材。教学方法采用讨论式，由教员提出问题，学生展开讨论，教员再加以总结，使教学生动活泼，激发了学生对科学的兴趣。学校设图书阅览室，添设进步书刊和报纸。学生吸取了新文化、新思潮养料，精神面貌日益朝气蓬勃。

恽代英在师范学堂成立了马克思主义读书小组，建立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寒假组成演讲团，到十多个县巡回讲演，在川南播下革命火种。恽代英、萧楚女、李求实、刘慧庵等一批学者成为通俗讲习所、平民夜校的老师。师生参加每年植树节活动，在忠山、凤凰山、百子图、三官祠、文昌宫、大小关门植树造林。举办运动会、文艺演出会、读书活动。出版《川南师范月刊》《教育月刊》，创办《新川南日刊》，卢作孚在刊物上发表文章，探讨教育和社会的改造问题。一时间，其影响远达成渝两地，新川南、新教育、新风尚的叫好声，传遍整个四川。

枇杷沟老城墙

兴办航运泸州建码头

卢作孚在经历教育救国失望之后，对川江水运状况作考察，川江航运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几乎完全由英商太古、怡和，日商日清等外国轮船公司控制。中国轮船虽有20多艘，却分属二十几家公司，几乎处于破产的边缘，面对水运行业状况，卢作孚有了兴办实业的设想，从外国人手中夺回内河航运权。决定以实业救国。

1925年10月他着手兴办实业成立民生航运公司，以客运为主，实行定期航班（行）。1926年5月在上海建造川江航线上第一艘中国人的“民生”轮船。7月23日，“民生号”船由重庆起航，向嘉陵江上游合川驶去，开创了川江航运史上定期客运航运的历史。

皂角巷黄兴元园子

1927年5月，卢作孚办的民生公司开通渝叙线，投资3万元在泸州东迎宾门下（东门口）建轮船码头，同时在弥陀岩设轮船码头，确保泸县长江段上下水客运、货运运输。1936年5月，民生公司又开通泸州东门口码头至富顺邓井关的客运。至此，民生公司在长江、沱江水道上为川南重镇开通了民生公司客运定期航班，包括泸州——重庆，泸州——宜宾——乐山，泸州——富顺邓井关，上下水航班轮船，泸州成为川江上游客运枢纽与集散中心。

1938年1月6日，国民政府任命卢作孚为交通部常务次长，兼任军事委员会下属水陆运输委员会主任，负责统一调度指挥长江上的一切民用船只。确保战时支前和撤退的运输任务。1938年初，武汉已成为全国政治、军事中心。随着上海、南京的沦陷，长江下游船只大多开到武汉，为确保下游工厂、企业、机关及学校撤向宜昌、重庆、泸州。卢作孚的民生公司船队负责汉口至宜昌一段的运输。由于内迁任务重，内迁时间紧，卢作孚在武汉召开川江木船八帮会议，代表军事委员会下令征调八帮木船850只中元棒柏木大船为四个大队，泸州长航、短航600只中元棒柏木大船为第四大队，由卢作孚直接指挥，专门负责军运粮运和兵工厂精细、化工设备的运输。

筑起千里川江运输线

1938年8月，武汉保卫战打响，川军部队参与外国的马当保卫战，泸州大河帮的中元棒柏木大船（船可载重150——200吨），第一阶段运送军粮80万石到前线。10月25日武汉沦陷后，又参加内迁兵工厂、机关、学校、企业设备的运输。23兵工厂内迁泸州罗汉场龙溪口的设备一半以上是木船运达高坝厂区重建。卢作孚亲自安排船只开办“川江夜航”，运送川军二十九、三十两个集团军共8万人奉命出川；运送战时儿童保育会难童1500名入川；汉口纺纱厂全部女工运往重庆。特别是武汉沦陷时，抢运军政机关迁往重庆的时刻，卢作孚在自己岗位上坚守到最后一刻。

民生号轮船

1940年6月12日宜昌沦陷，在平善坝、南沱、三斗坪，还有内迁兵工厂最后一部分器材待运，日机飞临上空投弹，抢运风险极大。卢作孚与泸州大河帮木船一块抢装船抢时间，亲自指挥纤夫拉船离开危险地带，把最后一批兵工部仪器装运往重庆、泸州，为战时内迁画上一个句号。

1939年2月7日，10月10日，1940年10月20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传令嘉奖参加抢运民生公司船队与征调参加抢运的泸州大河帮中元棒柏木船队。

《四川航运史》载：“内迁抢运中，木船发挥重要作用，东出夔门的川军全靠水运，前后运载30万人。每年运送兵员达20万人。所运粮食、弹药、枪支、食盐、药品、军衣、被子、毛巾多达30万吨，所征调木船日夜兼程抢运，战胜了敌机轰炸袭击和川江滩险，保证前线将士的后方供应，无数船只在抢运中被炸沉，船工水奔川江。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千里川江运输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