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黄荣才：善人

文/黄荣才

接到乡下母亲的几次电话后，路局长才骂骂咧咧地踏上返乡的旅程。回到家时，看到父母的身体并没有电话中所说的虚弱不堪，路局长更是心头冒火。

父母看到他回来了，慌慌倒茶、搬椅子，好像来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乡亲们也闻讯前来，小小的屋子好像点着了茅草，轰地热闹起来。

邻家大爷叫着路局长的小名，让路局长要常回家看看父母：“当领导了也不能忘了父母啊！”有人开头，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路局长父母的好，从怎样辛辛苦苦地把路局长这唯一的儿子培育成人，又是怎样地在村口张望等儿子回来，那场面颇有一种回忆总结的味道。

路局长尽管心里不痛快，但还得点头称是。母亲也急急地为儿子开脱：“孩子是工作忙嘞。”等大家都识趣地散去，要让路局长和父母谈谈心时，路局长发火了，说父母怎地就不理解自己，让大家来批判他似的。

父母慌了，父亲把干净的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母亲手足无措地抹着眼泪，说不知道大家会这样说他。路局长阴着脸不说话，场面一时沉寂而尴尬。

司机小杜试图打破这气氛，就问起二老的身体。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身体哪里不好，哪里常出毛病。路局长抢白道：“机器用久了还会出故障呢，人上了年纪谁没有个三灾两病？有问题找医生啊，我又不是学医的。”

一直不说话的父亲开口了：“现在看病很贵呢，宰人一样，钱不够啊。”路局长又不痛快了：“哭什么穷啊，我前不久不是让小杜送回来1000块钱吗？”父母不说话了，小杜心里嘀咕：“就半年前那次啊，又是生活费又是看病，你以为那是美金啊。”

小杜对路局长如此对待父母颇有微词，那次也是父母打了好几次电话，路局长要回家看父母，可到半路上拐去一个老相好那去了，只让小杜送1000元给父母，还说自己临时有紧急会议回不来。

那次，小杜自己添了500块，还一直叮嘱老人不能说，否则路局长肯定埋怨小杜显派头，故意寒碜他养不起父母。小杜在心里骂路局长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节坊”，颇有点不以为然。

路局长好像也觉得有点过分了，就找话题问村里的新鲜事。两位老人像一直受冷遇的人突然得到领导的赏识，喜出望外地争着说村里谁谁谁怎么了，哪里又怎么了。路局长眯着眼似听非听，直到听到临村有个庙神明特别灵才睁大了眼睛，反复询问细节。

吃完饭后，路局长给了父母1000块钱，念叨着城里花销大，钱老不够花，就返城了。车一出村口，路局长就吩咐小杜把车开到那庙里去。那庙不很大，有几个自称是庙宇理事会的人看管着。

路局长很虔诚地拜完，看到捐资榜上最多的人捐了2988元，他掏出3888元，很潇洒地甩在桌上。看着庙里的人把他的名字添在第一位，他才念叨着“心诚则灵”，心满意足地回城了。

【作者简介】

黄荣才，福建平和县人。中国作协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福建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漳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漳州市林语堂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平和县委宣传部部务会成员、平和县融媒体中心主任。发表文章200万字，有近百篇文章被转载或入选各类选集。获奖若干。出版《我的乡贤林语堂》《闲读林语堂》《林语堂读本》《螺号声声》《超然之美：林语堂的心灵境界》《少年林语堂》《逆向奔跑》等书13部，主编图书《走进林语堂》《平和县茶志》《首届林语堂小说奖获奖作品集》《第二届林语堂散文奖获奖作品集》等14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