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吴佳鹏：婆婆的垃圾堆

成都市双流区棠湖中学高2017级理科A+1班 吴佳鹏

我的婆婆，姓名不详，年纪亦不详，这些秘密已在10多年前随爷爷一起埋入土中。可她并不在意这些，爸爸四兄妹给她定了年龄，前些年过了60岁大寿。

老家的房子经过汶川地震，已经摇摇欲坠。于是让她搬到城来和大家住，四兄妹一年一换，轮流照看。

我们这儿是婆婆最愿意待的，因为这里有整个地区最热闹的大市场，有很多老太太和她聊得来。而且，我们家是开铺子的，总有人看着，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晚上，她与我们到租的房子里住。刚来时，她看见这么大一间屋子，皱紧了眉头：“这么多空当，干点别的什么也好啊！”

第二天，她就行动起来，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个板子，将房间隔成两间。接下来的日子，又各处搜寻旧物，酒瓶子、纸板壳、报纸，用绳子捆成一摞一摞，堆了整整半间屋子。

为了她的“垃圾堆”，家里不知吵过多少次。

前面几回，妈妈当着她的面把东西扔了出去，训斥了一番。婆婆哭过几次后，先向爸爸闹，爸爸再去劝导：“你看你，天天堆着这些东西，又脏又臭，容易感染细菌生病的。到时候买药花钱，划得来吗？”

婆婆低着头，咕哝一声：“病死我好了。”

爸爸一下子胀红了脸，再也忍不了了：“跟你这个老太婆讲不明白，你反正给我赶快处理了！”转身离开，重重地关上房门。

爸妈的房内持续传出激动的抱怨声，一会儿又小声起来，大概是觉得会被婆婆听到，但很快又放肆地大声起来。

每次吵完后，两道房门中间便十分恐怖，我总要不发出一点声音，很快走过去，仿佛空气很稀薄似的。

婆婆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坐在屋角的板凳上，冷湿的地板泛着蓝绿的光，阴森森的。钢管的寒芒折过墨绿的酒瓶，在四壁留下奇异的闪动。

她能在这里坐一个傍晚，她不爱看电视，也不识字，也许默思是唯一的消遣方式。

她终究还是不能忍住她的手，她捡破烂的手，她枯瘦老皱的手。

这一年很快过去了。有一天，她笑容满面，身体因激动而颤颤巍巍，抓住我的手，在包里翻一阵，摸出一匹有些掉色的红布——这准又是她从哪儿捡来的。

她隆重地递给我：“新年快乐哦！”眼睛放着少见的喜悦。

我从来不屑于她捡废品来的那些钱，转身想走，又被一把抓住。“娃娃，你以后要好好学习，去天安门读书，坐办公室，吃集体的饭，有了出息，再来报答我！”

我执意拒绝。她很矮，但手很有力，让我无法脱逃。硬塞给我后，她就上了小姨的车子，明年她将要去那里过。

婆婆的垃圾堆终于被清理了，屋子显得出奇的大，阳光终于能照进来，让孤单的地板获得一丝温度。门后面堆报纸的地方，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蟑螂再也无处藏身。

只有墙角的那个矮板凳，好像始终坐着一个老太太，不知在想着什么。（指导老师 贺晓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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