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书评|朱大可:人类全球化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其程度远远超出人们的平庸想象

封面新闻 2018-08-08 10:54 33640

“古事记”系列图书

朱大可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实习生 张耀尹

2014年,朱大可推出学术研究成果《华夏上古神系》。他以跨文化的全球视野,运用神话学、人类学、历史学、符号学和语音学等多种西方学术工具,也包括本土的文字学等多种学科工具,讲述了中国上古文化的起源,尤其是神话的起源和流变。

朱大可认为,人类全球化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世界各大文明之间的沟通、学习和融合的程度,远远超出人们的平庸想象。

除了学术著作,朱大可还进行虚构小说的创作。他说,要动用多种写作方式,将他对历史和人类文明源头的思考,用更加生动的故事形态加以传达。

时隔4年后,2018年8月,朱大可推出了对经典神话传说进行重新演绎的虚构作品系列“古事记”。在这个系列中,他把自己在《华夏上古神系》的相关研究成果、写作中获得的灵感和叙事激情,转换成了小说的样式。

尝试用小说的形式表达知识考古趣味

封面新闻:“古事记”里有很多神话、知识,又有人物、故事情节。请您介绍一下,这是怎样的一部作品?

朱大可:有完整的人物形象,有充满戏剧性的故事情节,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小说。

但是,跟一般的玄幻小说还不一样,我在里面展开的想象,是有知识考古依据的。

我所指的神话,是一种广义神话,包含传说和传奇。总体来说,这是我尝试用小说的形式表达知识考古趣味的实验性作品。

此外,在另外一部由花城出版社推出的长篇小说《长生弈》中,我借用了武侠小说和类型小说的叙事外壳,但在其间注入关于人类命运的思考。它不仅仅是用以取悦读者的娱乐品。

封面新闻:您是同济大学的教授,是研究型学者,是文学批评家,为什么会如此热衷于尝试虚构性的叙述文学写作?

朱大可:我觉得,这是我在文化批评、文化研究外,对写作方式的一种拓展。

我做了多年的古代神话研究,遇到很多有趣的故事。我希望能换一种方式,将它们表达出来。

这些虚构小说的写作,跟我的学术研究的内容,在风格上、思想上,都有内在的延续性。

我本来就对历史很感兴趣,考大学第一志愿是历史系,结果后来阴差阳错地到了中文系。

无论是历史研究还是历史魔幻小说的写作,我都重新站到了历史的面前。我试图完成历史、神话和文学的嫁接。

中国文化不是一个封闭系统

封面新闻:几年前,在《华夏上古神系》中,您试图寻找世界神话的共同母体。在论述中华文明时,您提出亚洲精神共同体概念,并认为全球化这个概念其实早在古代就开始了。这些观点是比较新颖、前卫的。

朱大可:我一直不认为中国文化是一个封闭系统。

很久以来,人们过于强调中华文明“自给自足和自我生长的原生态”,忽略了它的开放、吸纳和多元的特性。

上古时期,人类曾经经历了多次全球化的过程,包括丝绸的全球化、彩陶的全球化和铜铁的全球化等。中国既是这种全球化的收益者,也是它们的推动者。

如果没有这种跟世界接轨的阔大气象,先秦的文化繁荣是不可思议的。

当然,只有开放性和吸纳性是不够的,还需要一种来自文明内部的融解、消化、改造和重构的能力。

观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批判型的思维方式

封面新闻:近些年,在写作界出现了一股知识考古和书写博物志的小热潮。很多作家对历史、考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多年轻人也很喜欢看历史非虚构的作品。您怎么看这种现象?

朱大可:我认为,在当下中国,在知识考古的写作方面,做得比较好的,除了李敬泽,还有四川的钟鸣和蒋蓝等人。我觉得这是值得重视的现象。

在这样的维度上对历史进行重新阐释、发现,对于当下的年轻人的思维,是富有启示意义的。

封面新闻:您能具体展开谈一下这种好处的体现所在吗?

朱大可:富有智慧和情趣的知识考古,有助于扩展见识,培养在联想中建构新事物关系的能力,鼓励读者独辟蹊径,进行批判型思维,而不是人云亦云。

比如,我曾经以另类视角尝试去解释梁祝悲剧的原因——这是一个同性恋(梁山伯)和异性恋(祝英台)相爱的悲剧。

我还曾经对屈原之死做了一个独特的推断——他应该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

这个结论,是根据包粽子和赛龙舟的民俗反推出来的。杀手和屈原在江上驾船追逃,结果屈原被捕,五花大绑后被扔到了河里。

当时的民众目睹了这场谋杀,就在每年屈原的忌日里,用象征的方式,重演谋杀的真相——用赛龙舟隐喻刺客和屈原的追逃过程,用包粽子隐喻屈原被装麻袋投江。

读者可以不认同和推翻我的观点,只要他们逻辑自洽就行。观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批判型的思维方式,它才是人们所说的思想力。

写作工具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成为当代写作的崭新趋势

封面新闻:与这种知识考古的兴趣相对应的,出现了跨文体或者超文本的写作。典型的特征是,虚构与非虚构的界限,小说与散文的边界,都模糊了。在同一个作品里,既能看到小说的样貌,也能读到散文的内容,甚至诗歌和历史知识。

朱大可:我觉得,这是一个必然趋势。

现代生活和现代世界,正在变得无限复杂。作为写作者,要让自己的工具多样化。就像外科医生做手术那样,使用各种完全不同的工具。

我写《华夏上古神系》,就动用了人类学、史学、语言学和符号学等多学科知识。在写“古事记”时,以小说叙事为基线,同时运用理论阐述,随笔、散文和诗歌等的文体工具。

随着现代人对信息摄取方式的更加多元化,文本自身也开始多样化。不仅文字,而且还有音频和视频,也正成为文学的大众化载体。

写作工具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正成为当代写作的崭新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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