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小小说）

张炬辉（成都）

校长办公室里座无虚席，鸦雀无声。校长的眼镜随着激动的情绪抖动着。手上的那份特殊学生情况说明，让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张小立，男，2011年出生，现年6岁半，偏远地区学生。因当地适龄儿童大量迁移，他已无就读的小学。父亲，残疾卧床，母亲离家5年杳无音信。全家唯一的收入，靠50岁奶奶耕种庄稼。国家每年补助1000元，父亲为了儿子能到有学校的地方读书，已停药一年。

校长的右手边，是教育局刚下发的关于异地生跨片区择校的规定，里面明文禁止异地生跨片区择校读书，如遇特殊原因，必须缴纳高昂的择校费。

校长办公室的门，是一扇普通的古铜色木门，关得很严，密不透风，毫无缝隙可钻。门外楼梯上，坐着张小立，他懂事地用手紧紧搂着已被生活无尽折磨还能坚持站着的奶奶。

张小立身上的污浊破烂的羽绒服已经羽毛飘飘，冻得发红的鼻子不住地吸吮着鼻涕。奶奶手里拿着一个早上准备的发硬馒头，旁边是老师递过来的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在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腰部，有儿子停药换来的1000元钱。

村里开的情况说明已交到校长办公室，学校中高层领导在里面待了很久，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发硬的馒头早已被手指掐得深陷，只有那扇门不知道是否冰冷。

校长扫视了全场的所有人，用手将张小立的资料使劲地拍在教育局的文件上，大声说了一句：“我出2000！”副校长摸了摸有些发酸的鼻子，跟着说了一句“我1800”。副校长本来也想说2000，但感觉需要和“一把手”拉点差距，于是缩减了200。接着，教务主任1600……

开学的时候，张小立特意穿了一件干净的红色外套，这是村主任昨晚送来的。颜色早已发旧，却依然醒目惹眼。

奶奶回家时去了一趟药店，掏出一叠钞票给儿子买药。数钱中，她昏花且带有泪水的眼睛，仿佛在纸币上看见一行字，一行工工整整的字：中国人民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