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寻常百姓故事 打开“天坛”独特文学叙事风景｜当代书评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说起北京的天坛，就会让人想到祈年殿、圜丘、回音壁……这座建于明朝的皇家祭坛，历经悠悠岁月，如今已成为海内外游人的热门公园打卡地，也是京城百姓日常休闲健身的绝佳去处。生于北京，家在天坛附近的作家肖复兴，很小便常去天坛。退休后他更有大把的时间去天坛公园写生画画，与去那里的各种人交谈。借在天坛写生的机会，他观察公园里普通百姓、平凡草木，并以细致温润的笔触、真挚素朴的文字，将来往于此的宠辱不惊寻常百姓的生活点滴、人生际遇，一一记录，家长里短，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构成一幅当下市民生活百态图。

肖复兴

天坛作为祭天的庙堂，在人们的印象中总是庄严而神秘的，但肖复兴的写作捕捉寻常百姓故事，打开了一道“天坛”独特文学叙事风景。

提起关于公园的文学经典书写，很多人都会想到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因为这部作品，地坛公园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留有浓重的一笔。如今，围绕天坛公园，作家肖复兴进行了一系列的散文书写，也正受到关注。2024年春天，继《天坛六十记》之后，《天坛新六十记》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

正如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并不是简单介绍地坛公园的一本书，而是一本对人生、命运进行哲思的作品，肖复兴对天坛的书写也不是介绍天坛历史或书写天坛风景的导览书，而是作者在天坛所思所见所闻所画所遇所思所忆的拾穗小札，是一本个人片段式、短制式的即兴随感。

近日，《天坛新六十记》新书分享会在北京王府井书店举办。肖复兴与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莉和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韩敬群围绕该书的内容、创作过程及散文写作与生活之间的关系等话题展开了深入交流。

《天坛新六十记》

记录平凡百姓努力生活的劲头

“望着天坛苍郁森森得古柏树林，望着祈年殿汉白玉前阶下得广场，望着丹陛桥上由低到高长长的御道，让我感慨无尽的时间，在这里如水一样流逝，又回溯流淌到我的脚下。”肖复兴以古老的天坛为背景，书写鲜活的人事，长青的松柏与热闹的歌舞、斑驳的树影与交错的人影重叠映照，包蕴着四季更替岁月变迁中的人情冷暖和人间烟火，平凡百姓无论何种境遇都努力生活的劲头，充满温情，令人动容。

书中插画（肖复兴绘）

在分享会上，肖复兴重点分享了收入书中的《童老师》一文的构思。这篇文章里描写了一位“北漂”童老师，与通常意义上的“北漂”不同，童老师并不是来北京谋求个人的发展，而是在退休后跟随子女来到了北京，帮助子女带孩子。他在老家当老师的时候，人人都认识他，来到北京后不得不接受没有什么朋友的心理落差。“在他临走时，我唤了他一声‘童老师’，这让他回头一愣。这一愣便是文章的点睛之笔了，如果没有抓住这个细节，这篇文章将很难处理。因此我觉得对于写文章来说，观察是第一位的，但如何去揣摩人物的心理，如何谋篇布局，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重要考验。”

书中插画（肖复兴绘）

在韩敬群看来，肖复兴作为一名画家、作家，有着观察生活的能力和耐心。“在《天坛新六十记》之前，肖复兴老师已经完成了一本《天坛六十记》。关于天坛，肖复兴老师前后完成了120篇文章。虽然是同一个题目和对象，但120篇文章篇篇角度不同，篇篇都很精彩，都可以做出不同的解读。这是肖老师作为散文大家的功力，这份功力有天分的因素，但更多的是来自他对生活的观察、琢磨，不论对人、对建筑，还是对公园里的丁香、芍药，他都饶有兴趣。好的故事往往就发生在我们的身边，我们与父母、亲人，每天都在发生着有趣的故事，重要的是我们是不是注意到了这些瞬间，捕捉它们，并记录下来。如果大家都这么做，每天都能够完成不错的文章。只要我们对这个世界保持足够的好奇，就会发现写不完的素材。”

张莉、肖复兴、韩敬群（从左到右）在台上分享

一个作家晚年写作的松弛感

出生于1947年的肖复兴，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曾在“北大荒”插队六年，在大中小学任教十年。曾先后任《小说选刊》副主编、《人民文学》副主编。肖复兴因写作成名的时间比较早，早在上个世纪就已经发表了许多作品。韩敬群直言，自己从小是看着肖复兴老师的报告文学长大的。“我在高中时期最喜欢阅读的一本杂志叫《文汇月刊》，杂志上的报告文学作品水准特别高，而肖复兴老师的作品就在上面。”

步入晚年的肖复兴仍兴致勃勃进行文学写作。对此，张莉提到，文学史上有很多作家在晚年写出了非常优秀的作品，他们在晚年的写作当中，会出现一个变化，即写作上的放松。“这些作家会拆掉写作当中的条条框框，写自己想写，说自己想说。写作最重要的成功要素是自然，写作的自然性在于写到哪里都可以结尾，这是写作者在经过长时间练习、了解各种规范后，再把条条框框一一拆解后的放松。肖复兴老师的作品就带有晚年写作的松弛感，它是放松的，也是自然的。”

韩敬群认为，当下的散文总的来说偏“紧”。“大家都追求写美文，挖空心思想把文章写得漂亮，但我更喜欢放松的文章，能够写出自己的真情实感就是最好的。我认为肖复兴老师的散文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很放松，又有修辞。如果写得太松，会有老手颓唐之感，但肖复兴老师的文章又有适度的节奏变化，恰到好处。”

肖复兴给读者签名

张莉也表示，散文写作应该求真。“很多作家认为修辞大于真实，一味强调写作中的美，我认为是舍本逐末。文章首先要写得真，要有真情实感和真的人。写作，除了让我们能够成为作家，更重要的是要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对这个世界有情感的人。肖复兴老师的写作从来不去拔高什么东西，他就是把他的所见所思诚实地记录下来，因而能够引起我们的共情。”

（图片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提供，摄影：罗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