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刘洪文：父亲的装扮

文/刘洪文

父亲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穿一件深色夹克、黑裤子，戴一顶蓝色帽子，很少有所改变。我曾劝他多买几件衣服，父亲总是淡淡一笑。时间久了，我也不再多说了。

实实在在地说，自打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又在外地结了婚，与家的方向渐行渐远，回老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家的概念似乎也在我的精神领地里逐渐模糊，回家的欲望同样不再像上学期间那么强烈了。

我家在北方的一座小县城，城不大，老百姓的生活没有大城市那么喧嚣，节奏也慢些。我家条件不算好，母亲患有间歇性精神障碍，一家人全靠老爸苦撑着，里里外外，上班做饭。父亲忙得不可开交，自然无暇顾及我。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我一直对这个家没太多好感，觉得别人家什么都好，有疼有爱，而我们家，唉，还是别再提了。

这几年，老爸退休了，在家照顾我妈。我倒也不用过多牵挂，也就一周打两三次电话，每年回两三次家，如同例行公事。电话打多了，常常觉得没什么可说，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翻来覆去的话题，越来越觉得无聊。有时，甚至会沉默着，近一分钟不说话，最后还是父亲打破沉默说，没什么事就挂了吧，我们都挺好的，不用挂念。

前段时间，我出差路过老家，决定顺便回去看看，当然，这没在原定计划内。

我想趁机给老爸一个惊喜，就像是上大学时放假回家一样，不打招呼就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然后看到父亲目瞪口呆的样子，再一把抱住他转一个圈儿，好玩极了。

在熟悉的站台下车后，我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日常用品，零零碎碎的，包括父亲爱喝的酒和几样水果，还有两件夏季常穿的格子衫、老人鞋。

我满怀兴致地往家赶，小区门前的花开得很好看，香气扑鼻。“回来看你爸了，丫头？”门卫大爷居然还认得出我，主动跟我打着招呼。

“嗯。您老人家身体还好？”我忙不迭地回复。“好，好，一切都好着呢。赶快回家去吧，你爸一定等急了。”

我来不及过多思考，也不想告诉大爷，父亲尚不知我回来。我提着东西，越过楼前的小广场，快步上楼梯。在叫开房门的刹那，我惊呆了。

老爸竟然穿着我上学时穿过的旧裙子，陪在母亲身边，就连帽子也是戴的我的。这么多年来，父亲因为操劳，身体一直很瘦弱，加之他本来身材就矮，这一穿着打扮，越发让他显得小巧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身打扮又是给谁看呢？难道……我有些生气了。早就听说过有些人对异性的服饰更加感兴趣，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反应，我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父亲身上。

我的脸禁不住红了，这也太丢人了吧？传出去可让我怎么见人？我还回得了这个小区吗？别人又会怎么看我？见我傻愣愣地站在门口，还是父亲先回过神来，没有着急解释，而是忙着帮我拿东西，把我接进屋。

“你妈妈这两天又犯病了，她一犯病就爱打人。但只要我穿上你的衣服和裙子，她就会特别安静。”父亲说，“现在你很少回家，我估计呀，她可能是想你了……”父亲一边脱我的裙子，一边笑着对母亲说：“这回你闺女回来了，你看见了吧？”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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