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杨代军：杨家沟的锅魁声

文/杨代军

这几日，我老做梦，梦见回到故乡杨家沟，耳边总响起那悠扬的“买锅盔哟，买锅盔”叫卖声。这声音，犹如一曲动人的音乐，在杨家沟久久地回荡。

我小时候，在杨家沟做生意的，除张家院子里的张老汉外，还有本家叔辈杨三爸。

40多年前，杨三爸他们四兄弟长大成人了，要和父母分家。那阵子，杨三爸气得没法，在镇上住了个把月的院。这一个多月，杨三爸从未对人说过他的心思。回到村子后，杨三爸大变了样。大伙儿横竖不肯相信，这老几一夜间竟然会做锅盔了。

杨三爸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结婚了，唯独30多岁的他还是孤零零的。那天，我放学回家，他拉着我问：“侄娃子，那些女娃家都到哪里去了？”我说：“三爸，你把锅盔做好了，拿去卖，有钱了，自然可以讨老婆结婚了嘛！″他点点头。打那以后，他真的卖起了锅盔。

不过，因为他常常晚上在家里做锅盔，让一家人都反感他。没多久，家里分家了，父母分了他一间草房，是后山坡上守橘子地的茅屋。杨三爸没说啥，知道家里条件就那样。他搬去后，每晚做锅盔，白天叫卖。

不过，他卖锅盔的办法奇怪得很，只在茅屋里卖。谁要买，就在山坡下喊他。他听到了，只远远地应一声。

他做锅盔，本钱不多，一斤油，两三公斤面粉，一斤肉，就在铁板工具上弄了。至于蔬菜之类，从地里随便扯点就够，一天做几十个肉、菜锅盔卖，除去本钱，也能赚两块多钱。那年月，挣这点钱已经不错了，日子过得蛮好。

村里的娃娃们拿分分钱去找他，连买带拿，他也不发火。还别说，一年下来，杨三爸赚了不少钱。有钱了，自然到茅屋里的人就多了起来。杨锅盔的名声，也就传开了。

张家院子的英子隔三差五地来找杨三爸。英子是媒婆，别看才30岁，却撮合了好几对。英子给杨三爸做媒，说了几回，杨三爸都没答应。不过，他对英子却很客气。没想到，一来二去，杨三爸和英子好上了。英子离了婚，跟杨三爸住在了一起，不久扯了结婚证。

英子当了杨三爸的老婆后，逼着杨三爸白天出门，挑上工具，现场做现场卖锅盔，并规定每天必须卖30个。这样一来，杨家沟便响起了杨三爸那悠扬的叫喊声：“买锅盔哟，买锅盔！”如果哪天黄昏听到杨三爸哼着小调回到茅屋，那一定是他完成了任务，回去向英子交差了。

我初中毕业那年，杨三爸和英子在茅屋的地基上已盖起了3间新瓦房。次年，又添了个儿子。这时候，村里人都对杨三爸竖起了大拇指。

那年，我考上高中，要去县城读书。一个周末，杨三爸非要叫我到他家吃饭。饭桌上，杨三爸对我说，侄儿，好好读书，学点真本事，今后才好过。他说，要不是那年在镇上住院，偷偷学了公社食堂李师傅的做锅盔技术，哪有今天啊！他让我带他的儿子多读书，考出去，总比在乡坝头好。听到这里，我的眼睛湿润了。

杨三爸接着说，今天，专门为你做6个锅盔，带着去县城，去省城，去更远的地方。说罢，他真的进厨房做锅盔了。烤锅盔的声音，在杨家沟响得是那么的清脆。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想起杨家沟，我就忘不了那悠扬的叫喊声：“买锅盔哟，买锅盔！”

【作者简介】

杨代军，四川金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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