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游丨高叠洞的善良娃

□赵平

我一直牵挂着高叠洞这个地方，不仅为它的青山绿水，深潭飞瀑，更为那座难忘的“桥”，那个朴实憨厚的乡村少年……

五年前的夏天，我们一队户外徒步的朋友，在飘飘细雨中来到了山林环抱，空气清新的代河村。穿过一片丛林顺坡而下，伴着远处隆隆的轰鸣巨响，高叠洞瀑布就在前方了。

要去到瀑布近处，必须经过一片乱石嶙峋、岔流密布的河滩，一条手臂粗细的树枝横搭在岩石中间，这是姑且可称为桥的唯一通道。然而，冒出河面的岩石凹凸不平，被雨水浇过的树枝也湿滑溜脚，湍急的岔道水流更让人望而却步，大家只好相互携手，战战兢兢鱼贯前行。不料，大队人马刚从这桥上经过，树枝就折断掉进水里被冲走了。队尾的我和几位徒友放弃原来的线路，改由河道右侧向瀑布靠近。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跑来个穿着不大合身有些褪色的格子衬衫，个儿瘦小的十多岁男孩，正蹲在那“断桥”边做着什么。

他低着头，很认真地把手里拿着的几根树枝铺排到岩石之间，纷飞的细雨让他凌乱的头发上挂满了晶莹闪亮的水珠。孩子在裤腿上擦了擦手里沾着的泥浆，站起身来又从河滩上费劲地抱起一块鹅卵石，举过腰间打算扔到对岸来。被雨水淋得亮晃晃的石头太大太重，那岩石间也有段不小的距离，他显然缺乏足够的气力，抛起的鹅卵石直直掉进了湍急的水流，溅起来一片高高的水花。

看着这个乡村男孩的举动，我突然反应过来，那“断桥”可是徒友们返回的必经之路啊，这孩子分明是在为我们搭建一条新的通道。

我赶紧招呼几位徒友回到“断桥”边，同男孩一起搬来几块石头，把那几根树枝牢牢压实……大家都喜欢上了这个孩子，有的掏出身上的糖果零食给他，有的忙着替他擦去头上的水珠。男孩开始有些害羞，渐渐熟络起来，他指着一户农家小院说，他家就在附近。

孩子的邻居，一老大爷告诉我们，小男孩姓宋，读五年级，父母常年都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他和快九十岁的爷爷。我为乡村少年小宋和老大爷拍了一张合影。

五年过去了，我再一次从代河村走向高叠洞瀑布。蓝天白云下，山林环抱中的瀑布依旧气势如虹。在那个农家院子里，那位邻居大爷坐在门前竹椅上，他已经不记得我这个五年前来过这里的异乡人了。

我从手机里找出当年那张合影照举到大爷眼前，贴近耳边问他，“爷爷，你还认得他们不？”大爷看到相片上的自己和小宋，咧开没牙的嘴笑得很开心。

我问，怎不见小宋呢？院子门前小卖部的大姐说，孩子已辍学回家了。掐指算来他正是上高中的年龄，为什么不再继续读书呢？大姐轻轻叹了口气。

太阳西斜，天色渐晚，金黄的余晖洒向村道两边的农舍，带着泥土和炊烟气息的晚风吹了过来，小宋还没有回家，我却必须要返程了。

村道前面那片稻田旁边，一户农家正在整修住房。十来个打着赤膊的男子，有的在拌和砂浆、搬砖砌砖，有的合力抬起木梁正往脚手架上走。看着这群汗流浃背、穿梭劳作的人们，我总感到那个瘦小的身影似乎就在他们中间。

走到村口，心情有些沉重。今天的高叠洞，一条平整的水泥石梯路直达瀑布观景台，来此游玩的人们不再需要小宋搭建的“桥”了，但那座“桥”曾经把我们同壮观的瀑布连在一起，让我们的心也走得更近，我们又是多么需要这样的“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