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苏研究”一大家——写在《曾枣庄三苏研究丛刊》出版之际

封面新闻 2018-03-30 06:56 30983


三苏祠是奠拜三苏的胜地。(供图三苏祠)

□陶武先

欣闻《曾枣庄三苏研究丛刊》(下称《丛刊》)即将付梓,由衷祝贺!于“三苏研究”,我是外行,仅属拥趸;于枣庄先生,尚未谋面,可算神交。我借闲暇时日,粗略拜读过一些文稿,大致了解其研究经历。他皓首穷经、专心致志,倚重文献整理、史料研究、作品传播,兼备基础性、论述性、独立性,其“三苏研究”领域广阔、重点深入,形式多样、著述丰硕。《丛刊》不仅展示出使人受益的学术成果,更蕴含着令人敬重的治学精神。

对“不平”之事而严谨求真。“有不得已者而后言”严谨求真“鸣不平”,贯穿于枣庄先生的“三苏研究”历程。情不忍则鸣。所谓“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由衷爱戴、景仰苏轼,自然容不得对其歪曲和抹黑。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为驳斥将苏轼视为“典型的投机派”“动摇的中间派”,求“议论常公于身后”他毅然改变原来的研究方向,转而从容研究苏轼。“心正而笔正”写成《苏轼评传》,客观评述其稳健革新的政治主张和从不“俯身从众,卑论趋时”的高尚人格。疑不解则鸣。学贵有疑,有疑则进。大胆提问,小心求证,从而得出确切结论,是常用的研究方法。他研究苏洵,始于其质疑苏轼与王安石的政见分歧与苏洵是否相关、不指名道姓批评王安石的《辨奸论》是否苏洵所作。为此,他深入研究,撰写了学界第一部关于苏洵的学术传记——《苏洵评传》,力证《辨奸论》出自苏洵,探求苏轼反对王安石激进变法的家学渊源。理不通则鸣。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何况乎人?《宋史》记载“辙与兄轼无不相同”,他不以为然,深感有悖常理。于是,从人物性格、治世主张、学术观点、文艺思想、诗文风格等多方面分析比较苏轼、苏辙兄弟异同,形成《苏辙评传》(又名《苏辙兄弟异同论》)。其中关于“苏辙为政长于其兄”等论述具有突破性、开创性,标志着他的“三苏研究”更加理性、成熟。宋代理学家程颐曾言:“致思如掘井,初有浑水,久后稍引动得清者出来。人思虑,始皆溷浊,久自明快。”枣庄先生力行如此。凡欲做成学问、达成事功者,应当不在例外。

来凤轩。

从对象之专而拓展深入。立体、多维展示作为文学家、史学家、政治家、艺术家的“三苏”,深入、全面呈现其精神内蕴、艺术特征、人格魅力,并着力关注其相互联系和社会影响,实现由点到面的拓展、由表象到本质的深入,是他赋予《丛刊》的鲜明特色。注重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由个体向整体拓展。“不一则不专,不专则不能”其“三苏研究”发轫于研究苏轼,由此横向、纵向拓展研究领域,进而由“一苏”到“三苏”、本人特征到姻亲门生,由文献到年谱、文艺作品到思想价值。修本而应末,举纲而张目,内涵向深,外延趋广,系列逐渐丰厚。注重“博观约取,厚积薄发”由通博向专精深入。他倡行“读书宜博,研究宜专”。非但爬梳剔抉研究对象个体资料,而且全面客观掌握相关素材,以“博”纵观时空之广、以“专”追溯方位之深,在更宽视野中精准探索,尽量规避了不“博”而“专”的局限、“博”而不“专”的空泛。正如“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握的史料愈翔实,研究愈深入,论述愈透彻,致力追求渊博史学、宏富史才、独到史识于一体。注重“考述并重,文史合一”,由资料性向思想性凝炼。“一要有明确的研究方向,二要全面占有资料,三要弄清基本事实,四要坚持独立思考。”这是他的学术心得,源其学术实践。对于《丛刊》中涉及的研究课题,他坚持从原始资料发端,多渠道梳理源头,独到性确定选题,由感觉而倾向,由倾向而观点,由观点而论证。这种以史料与文献为源头活水、文学与史学相得益彰的研究方法,利于防止唯“考”而简单堆砌、唯“述”而苍白说教,实现以“史”证“文”、以“文”化“史”、文史呼应。培根有言:“我们应该像蜜蜂,既采集百花,又专心整理,这样才能酿出香甜的蜂蜜来。”《丛刊》的形成也可印证:善集“百家之美”,可成“一家之言”。

步空白之域而探索创新。“非取法至高之境,不能开独造之域”他不仅将苏轼研究扩展到苏洵、苏辙,整理出版多部关于“三苏”的著作,而且在宋代文献整理、文学研究和古代文体学研究领域多有著述,具有填补学界空白的意义。其屡“开独造之域”,皆因“取法至高之境”。批评精神首当其冲。多客观评判,少主观取舍,“事非目见耳闻”不“臆断其有无”。词为长短句,而长短句不一定为词,不少人对这类文体学常识若明若暗。对此,他如鲠在喉,坦率批评近半个世纪不重视文体知识教学科研,并自发研究中国古代文体学,编纂了《中国古代文史资料集成》《中国古代文体学史》,开学界之先河。协作精神难能可贵。“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他注重与国内学者携手,鼎力襄助“三苏研究”,筹建“曾枣庄三苏文化研究室”。他积极倡导和推动海内外开展“三苏”学术研究,与十余位海外生友长期合作,为研究“三苏”文化拓展新的视野、扩充国际影响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进取精神不可或缺。尽管于“三苏研究”,学界能出其右者不多,但他依然坚持“不懂就学”,笔耕不辍。其于花甲之年罹患癌症,犹自持“做最坏思想准备,尽量往好处努力”的信念,手不释卷、心无旁骛,不断取得新的成果;于耄耋之年,求知欲不减、进取心未退,犹以“只争朝夕”的执着,结集出版《丛刊》。借势“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他锲而不舍,登高行远,为有限的生命增添了认识事物的现实可能。

东坡盘陀坐相。

临浮躁之风而潜心治学。“凡学问之为物,实应离‘致用’之意味而独立生存,真所谓‘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质言之,则有‘书呆子’,然后有学问也”

枣庄先生之治学,有如梁启超所言之“书呆子”。宁静而远功利。他说“问学之道,贵在坚持”,深谙求近功乃树故步自封的藩篱,坚信“骤长之木,必无坚理;早熟之禾,必无嘉实”面对学术造假、论文剽窃屡禁不止和草率成册、粗制滥造屡见不鲜的不正之风,他时常拍案而起,“不合时宜”地较真到底。对有人不经深入研究就“古今中外的文章都敢写,赶时髦,报刊需要什么就写什么”的功利做法,他不愿苟同,坚持如切如磋,潜心治学。《丛刊》系列十本专著,成稿时间跨度三十六载,才结集出版。足见其专注。淡泊而远名累。他深畏“为学大病在好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因而甘居冷门、不凑热闹,博学好思、笃行不倦。坚持探赜与索隐、兀兀以穷年,传播“三苏”文化、扩大“三苏”影响,从不计较“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因研究“三苏”成就斐然,被誉为“苏学界权威专家”,他为此诚惶诚恐、坚辞不受:“真要有权威,尤其是公认的权威,问题就大了。”谦逊地表示自己只是做了一些古籍整理工作。足见其清醒。尚实而远漂浮。他主张博览群书而不唯书,博采众长而不迷长,围绕具体问题独立思考、深入探索,坚持把“三苏研究”作为责无旁贷的使命,而非投机取巧的捷径。对于所从事的研究,他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为世界所仰慕,我们为先辈留下的文化遗产而自豪。作为学者,有义不容辞的责任,要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让中华文化发扬光大”。足见其务实。“为学做事,忌求近功;求近功,则自画气泪,渊源莫及”诚然,养成大拙方知巧,学到如愚始是贤。学问、事业有成,还真少不得“呆子”精神。

《丛刊》对“三苏”的研究,不止于“形”的复制、“术”的回味,更在于“神”的接续、“道”的弘扬;未囿于怀念贤哲、重温过往,更重视镜鉴今人、启迪未来。《丛刊》面世,其意义不止为广大读者敞开了一扇从遥远张望到详实了解“三苏”的文化之窗。传承文化,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枣庄先生数十年研究“三苏”,无疑为弘扬中华文化精髓、发掘传承先贤经典,作出了贡献。如果《丛刊》出版,能启发为学者“穷不忘道,老而能学”治世者“守其初心,始终不变”那么,枣庄先生的艰辛付出便得到了时代升华。

莫道桑榆晚,红霞尚满天。致敬枣庄先生的学识和奉献!

注释:

①唐·韩愈《送孟东野序》,见《昌黎先生文集》。②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神思》。③宋孝宗《苏文忠公赠太师制》对苏东坡的评价,见宋·郎晔《经进东坡文集事略》。④宋·程颢、程颐《二程全书·河南程氏遗书》。⑤宋·苏轼《应制举上两制书》,见《苏轼文集》。⑥宋·苏轼《稼说送张琥》。⑦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知音》。⑧清·刘开《与阮芸台宫保论文书》,见《刘孟涂集》。⑨汉·戴圣《礼记·学记》。⑩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11明·徐祯稷《耻言》。12明·王阳明《传习录》。13南朝·宋·范晔《后汉书·黄琼传》。14清·黄宗羲《明儒学案》。15宋·苏轼《黄州上文潞公书》。16宋·苏轼《杭州召还乞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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