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游|朱以光:桃花与梨花

封面新闻 2021-03-26 15:20 41127

文/朱以光

我们终于坐到几棵桃花树下,就觉得自己也像桃花,可以心花怒放了。

大家早就惦记着石刻公园这几树桃花,总是放心不下,都在电话里说,再不去看看就晚了。话语间都听得出彼此的急切,仿佛真的春光一去,水流花落,满腹荼蘼春事了,只得待来年一般。于是,趁这周日,就这么齐齐地赶来了。

坐在树下,我们有意,桃花也好像有情了,而且还觉得这情那意,实实在在,一点儿不虚不假。于是由此及彼,自然过渡,说起了写诗作文表情达意的真。

袁诗人说,再美的文字也美不过桃花。我说,我们其实原本只是自然中的一分子,我们要写的诗文最高境界不过是像它。丰先生说,写诗的说的是诗,写散文的说的是散文。

大家就看着袁诗人和我笑。林先生说,诗文的境界就像“芥子纳须弥”,也就是《维摩经》说的“若菩萨住是解脱者,以须弥之高广,纳芥子中,无所增减”。里尔克也说,从一颗小草可以进入世界。写诗为文,就看你“芥子”中的“须弥”格局。如陈忠实的《白鹿原》,它以小小白鹿原,写出的是百年中国史诗。

这一下,说得大家有点摩拳擦掌了。丰先生说,陈忠实为什么要以“白鹿”命名?难道只是美好的象征?否也!《史记》曰:“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就是陈忠实隐喻的大格局。

林先生说,白鹿原上,不同历史时期政治力量的较量,陈忠实比喻为“翻鏊子”“风搅雪”,这是了不起的艺术概括。有人说,有读者认为《白鹿原》中的朱先生塑造得太理想化,其实是没有读懂陈忠实“芥子”里所藏的“须弥山”:朱先生代表的是关中派儒家文化,它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救世理想,他以柔弱书生而去抗日就让人心灵震撼。

丰先生补充说,关中学派的创始人是谁?就是喊出“横渠四句”的张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知道了这个渊源,你才懂得白鹿原上的朱先生,你懂得了朱先生,你才有可能懂得陈忠实……

春风桃花,亦像听话,物我不分,可谓一家。

不觉近午。袁诗人说,看了桃花,该吃饭了,请客不如遇客,今天我请大家到曾家果园吃饭赏梨花。大家一听,想起双东翻山村那个山坳里的梨花,觉得此时正当时令,也不客套,就辞别桃花,欣然前往。

到了那里,果然一片粉白,仿佛把蓝天都染白了,且有看不见的蜜蜂奏乐,只听见一片嗡嗡声,成了那一片粉白得既轻飘又厚重的梨花的背景音乐。来的客人多,车子都摆满了。树下桌桌椅椅,男男女女,早就坐满了。

我们也挤进去,忙碌的老板并没有来倒茶,也没有谁要茶,大家都忙于欣赏梨花,好像都忘了。林先生说,这个梨花不一般,你看它,朵朵饱满,朵朵柔美。是的,我们几乎年年都要跑来看,我还写过一篇散文,说置身花下,心神俱净,像被清水洗过一样纯。

吃饭时,有人干脆将餐厅里的桌子搬到树下,直接在花下饮酒,那花也成了了不得的下酒菜,沟沿山林、蓝天白云都成了这梨花酒宴的独特帷幕。

饭后,继续在花下喝茶。酒喝得有点高的,脸红心热,说话声不知不觉就高了,连打电话都有了平常少有的豪气,动不动就对着电话“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云云。

我们看那花,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精精神神,仿佛也要说话。但是,要说话的花太多太多,以至于我们耳聋口哑,呆呆傻傻,误以为梨花说的那些就是蜜蜂那个嗡嗡嗡的话。

有诗人还说,花非花,那分明是美人家/毛毛眼,正把你我细观察/咦呀呀,那羞涩的男子脸红了/脸红也罢,他竟然不敢看花……

第一次来的潘先生越发生了兴趣,他抛开我们,私访曾家老板和老板娘,又是记录又是拍照,过来对我们说,哎呀,我访到真经了——曾家爷爷留学日本,尝到甜甜的梨,就买来大大的白萝卜,将树种放在萝卜心里滋养保鲜,漂洋过海,带回了故乡,当时他们曾家还住在德阳城里,为了这梨树,专门在此处买了八亩土地,种下这一片日本梨树。真是前人种树,我们看花——还是来自遥远的日本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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