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忧（小小说）

王荣（青白江）

这次长假第一天上岗，景区主管发下话来，假期安全平稳过去，都有丰厚补助奖励。

从Q56路车上下来一波行色匆匆的小贩，一个身子佝偻的太婆像是岁数大了，没有学着别人立马东跳西窜朝人堆里趟去，她脱下一件外褂马甲围在脖颈上，稍后两肘环钩两个竹篮立在椰子树旁。滴滴答答的小雨中，那犹豫的情形多被拥挤的人流止住了步伐。

我截住两个小贩，把他们驱出栅栏外，警告太婆不要靠近兜售任何东西。同事李刚传来话音，他那边人流车辆被堵实了，要求去协助。

我衣衫湿透了腰背回来，小贩把我这边的秩序搅得乱七八糟，有衣着不洁的老汉扯着游客卖新鲜的烤红薯，有心术不正的小伙子强行兜卖山货，把价格哄抬得高高的，全当在自由买卖市场不停吆喝。

我一连吼了好几声，压制不了小贩正卖上劲的势头，气愤之下狠劲地推搡。纠缠中，一个小贩几下趔趄，刚好倒在太婆的脚前。太婆放下竹篮拉扶，这一拉一扶，不想崴了脚。

人群骚动，小伙子对我骂骂咧咧要还以颜色，太婆赶紧拽住：“忍一忍嘛，他也是工作缠搅烦心了嘛。再说，你也有些过分了，人家吼了又喊，你又听不进去。算了，大家让一步，都端个平安好不好？”

太婆一席话很见效，化解了难以料测的纠纷。主管赶来询问，李刚早滑溜了，我瑟瑟发抖正担心这份刚找的工作。太婆陪着哈哈帮我解脱：“没事、没事的，只是拌了几句嘴而已……”事情才了去。

我记下了这个太婆，问她崴了脚后有不碍事？她摇头说没啥，你忙你的去吧。中午，我瞧见太婆头上套着塑料袋子，在小雨天下啃着烤好带来卖的新鲜红薯，两个篮子里卖的还有土鸡蛋和一些果品。

我跑去特意告诉她，景区侧门有宽敞的廊檐，我带你去，既可以躲雨也有些游客，可出手土产品，那里松动得多。太婆想了想没动身，说，何必又让你添风险呢？

之后大假的几天，没见太婆来。我事后想着，那天该把太婆的土产品全买了，再拿出身上的现钱给她，让她回去看一下脚，最好再把她送上回乡下的车上，就完美安心了！我心怀愧悔。

大假最后一天下午，一切早恢复了清静的常态。我和李刚提前下班约主管去酒楼了，主要为补贴奖励答谢一番。小酌饮到高兴时，电话响了。那头说，我的孩子和母亲双双进了医院。

我飞一般赶去，先看见孩子在输液，医生说感冒高烧40℃，但没生命危险。问母亲，正在抢救，是一时晕昏诱发心梗症兆。我要求进急救室见母亲，医生说正在抢救不便打扰，并告知有个老人陪同进去了。

20分钟后，有人靠了靠我正抱头焦躁的身子，抬头一看，是卖红薯的太婆。“你妈醒过来了，去看看吧！”我还愣着，太婆推了推我：“你妈说孩子感冒几天，晚晌午严重了，赶到景区又吼不着你。我在侧墙外看到她倒在地上……”

我有些哽咽，叫太婆莫忙着走，但她没等我看母亲出来就离去了。想不到，崴脚的太婆几天来一直在我视线的避处卖红薯。

太婆啊，现在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