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王攀 王祥龙
2月23日，距离13岁的继子晓雨（化名）去世，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但孩子的遗体，仍然停放在王文兴家的院子里。一家人，还在为孩子的死等待一个说法。
2020年12月22日，在河南省镇平县高丘镇孙湾村的一处干涸水渠内，晓雨的尸体被人发现。这里，距王文兴的家仅有几公里。警方通过侦查发现，作案嫌疑人便是同镇的王子豪（化名）和张玮（化名），二人还是晓雨的同学。
但是，由于两人作案时未满14周岁，不负刑事责任，警方申请送往少管所也未获批准。在羁押37天之后，两人被释放。
晓雨的遗体至今仍停放在院子里
失联：继父生日13岁男孩爽约 定位在60公里以外
王文兴与妻子张玉清于2016年12月26日登记结婚。此前，妻子在四川育有一子晓雨。“孩子的生父经常外出打工，所以由爷爷照顾。”王文兴说，2018年，孩子的爷爷去世后，他们便将孩子接到了河南。
2020年下学期，晓雨在镇上中学上初一。但从11月左右起，晓雨便不再去上学。“我们问他为什么不去上学，他就是不说。去学校问老师，老师也没有给出明确说法。”王文兴说。
2020年12月15日，是王文兴51岁的生日。他说，当天午后，“我们下地干活前，给孩子说下午5点在餐馆吃饭，他也同意了。然后他就骑电动车走了，说是和同学去玩。”
在餐馆，过了约定时间，仍不见晓雨回来。视频通话未接、信息未回，王文兴回到家，也没有看见孩子。傍晚6时左右，母亲张玉清收到了晓雨微信号发来的消息：和同学在山里玩，远，今天晚上回不去，明天回去。同时，还发来一个离奇定位——茅崖，这里离王文兴家已有60公里左右。
晓雨的遗体被发现
噩耗：干涸水渠内发现遗体 鞋子显示正是失联者
第二天晚上，晓雨仍未回家。尝试联系，也没有回复。王文兴一家便开始到处寻找，但仍不见晓雨的踪迹。
想到晓雨常和王子豪、张玮一起玩，12月17日，王文兴便找到晓雨的两名小伙伴，但两人均称15日没有见过晓雨。此后两天，两人的说法也与17日说法一致。“但是12月20日的时候，他们的说法有些微差别，我们就报警了。”王文兴说。
连续寻找5天后，12月22日，在晓雨失踪的第七天上午，王文兴和民警又来到王子豪的家了解情况，但其仍称未见过晓雨。
当天下午，孙湾村一村民下地干活时，在一干涸水渠内发现一具尸体后报警。张玉清接到电话后和丈夫王文兴前去辨认。王文兴说：“尸体被烧了，身上还压着被烧得只剩架子的电动车。通过脚上烧得只剩下半只的旅游鞋，才辨认出尸体就是晓雨。”
受害人晓雨
破案：小伙伴酒后杀人焚尸 拿走手机发送假消息
王文兴介绍，他曾见到两份警方出具的文书。文书上写明，尸检结果显示，晓雨被利器所伤，导致失血性休克，体内的酒精含量超过了300mg/100ml。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法医现场勘察和民警侦查发现，王子豪和张玮有重大作案嫌疑。经审讯，二人交代了杀人事实。2月22日，封面新闻记者致电镇平县公安局了解相关情况，一位负责宣传的民警回复称，采访需经县委宣传部。记者随后致电镇平县委宣传部，对方未接电话。
据媒体报道，2020年12月15日下午，王子豪和张玮事先用饮料瓶装了一瓶白酒。随后，他们便找到晓雨。后3人来到案发地水渠护坡上的树下喝酒，3人中晓雨喝得最多。
酒后，晓雨骑电动车行驶10余米后摔倒。王子豪和张玮采用残忍手段，杀害了晓雨。而后，两人点燃了电动车，并拿走了晓雨的手机。
“事后我们才知道，案发时间是下午4点左右。当天微信收到的定位是假的，是王子豪发过来忽悠我们的。”王文兴说。
晓雨的家
动机：疑因一次“告密” 两13岁少年杀害同龄同学
既是最要好的小伙伴，又是同学，王子豪和张玮为何要杀害晓雨？
王文兴称，他从警方处了解到，事件的起因，是因为晓雨对王子豪的一次“告密”。因此，王子豪怀恨在心，约定张玮一起“教训”晓雨。
案发时，3人均已辍学。此前，3人曾在同一所中学就读。王子豪和张玮均是留守儿童，父母长期在外务工。这所中学规定，学生不能携带手机进校园。王文兴从警方处了解到，开学后，王子豪和另外一位同学李峰（化名）携带手机进入学校，生活老师发现后将手机收走。
后来，趁生活老师不备，王子豪拿回了两部手机，但王子豪却没有将另一部手机还给李峰。知晓此事后，晓雨告诉了李峰，李峰随后找王子豪要回了手机。王子豪认为，这是晓雨“告密”，出卖自己。于是，他便与张玮约定，“教训”晓雨。
2020年12月15日下午，同为13岁的王子豪和张玮酒后将晓雨杀害，并点燃电动车，焚烧其尸体。
处理：因未满14周岁不负刑责 羁押37天后释放
“后面，镇上派出所给我们出了一份告知书，说两个小孩岁数不够，不负刑事责任，要放。”王文兴说，此前，他们向警方申请了对嫌疑人进行骨龄鉴定，但没有收到回复。他拒绝了在告知书上签字。
2020年12月26日，表决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十一）规定：已满12周岁不满14周岁的人，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情节恶劣，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追诉的，应当负刑事责任。这一法律将于2021年3月1日生效。
王子豪和张玮的作案时间为2020年12月26日前，当时均未满14周岁。根据刑法有关规定，未满14周岁不用负刑事责任。在羁押37天后，警方以此为由，将王子豪和张玮释放。
据媒体报道，此前，当地公安局想将两人送往少管所，但未获批复。释放后，两人已被在外务工的父母接至身边。
据了解，目前，当地政府正在协调民事赔偿。但王文兴还希望，“两个小孩的教育出了问题，至少也应该进行收容教养。”
律师说法：健全社区矫正制度 刑法修正案《十一》3月生效
太琨律创始合伙人朱界平律师说，无论是现行刑法还是刑法修正案《十一》，第十二条都明确规定了在本法施行以前的行为，如果当时的法律不认为是犯罪的，适用当时的法律；如果当时的法律认为是犯罪的，依照本法总则第四章第八节的规定应当追诉的，按照当时的法律追究刑事责任。但如果本法不认为是犯罪或者处刑较轻的，适用本法。
刑法修正案《十一》将于2021年3月1日起正式施行，刑责年龄从14周岁降到12周岁。“由于本案发生在刑法修正案《十一》生效前，且旧法不认为是犯罪，而新法认为是犯罪，故本案只能适用现行《刑法》第十七条的规定，对二人不予追究刑事责任。”朱界平说。
朱界平解释，随着社会的发展，国家废止了劳动教养制度，开始完善对违法犯罪行为的惩治和矫正法律，健全社区矫正制度。刑法修正案《十一》第十七条规定：因不满十六周岁不予刑事处罚的，责令其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加以管教；在必要的时候，依法进行专门矫治教育。但目前，该条款尚未生效。因此，二人的收容教养才未被司法机关批准。
朱界平补充说，2021年6月1日即将施行的《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四十五条对此进行了规定：未成年人实施刑法规定的行为、因不满法定刑事责任年龄不予刑事处罚的，经专门教育指导委员会评估同意，教育行政部门会同公安机关可以决定对其进行专门矫治教育。由于法律条文尚未生效，因此只能参考相关规定和立法趋势，受害人家属可尝试申请教育部门会同公安机关，对其进行专门的矫治教育。
关于受害者家属如何获得赔偿问题，朱界平说，根据《民法典》第一千一百六十八条规定，两人以上共同侵权，应承担连带责任。《民法典》第一千一百八十八条规定，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造成他人损害的，由监护人承担侵权责任。监护人尽到监护责任的，可以减轻其侵权责任。因此受害人家属可以要求二行为人的监护人承担连带侵权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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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1
马琳琳 2021-02-24
我看懂了，也很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