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也是有“文化”的

封面新闻 2018-06-22 14:51 36316

夏至 戴树良 画

李贵平

没错儿,6月21日,夏至,如约而至。

本以为天上会挂多大个火红“烧饼”,没想到老天爷来了个“夏”马威:21日早上八点过,噼噼啪啪一阵暴雨,鞭笞着成都的街头、楼顶、屋檐和赶早上班的人的身上。这是一种让人惊喜的隐喻:脾气火爆的夏天猛汉在这一天得收敛一下他的热辣性情。

老话说:“夏至东风摇,麦子水里捞”,意思是夏至遇雨,是个常态。老话也说“六月天,孩儿脸”,夏至时节,雷阵雨成了最常见的天候。事实上,21日这天上午,早上乌云密布,大雨瓢泼,街头湿滑,泥泞四溅,我当时去龙泉驿办事,出了地铁简直无法下脚,街头上那些三轮车夫笑嘻嘻地涌过来,雨水滋润着他们的钱包。下午呢,过了两三点,天气就晴朗了,亮堂了。

夏至,暴雨经常“泼冷水”

事实上,四川省气象台预报有言在先:6月21日白天,盆地各市阴天间多云,有分散性阵雨或雷雨,其中宜宾、泸州、成都3市局部有中到大雨,个别地方有暴雨,最高气温28~30℃,比起昨天,略微下降。气象台还说,之后两天,雨水将继续发力给气温“泼冷水”。

这就是夏至的气候特点,不独今天。

夏至,是二十四节气中最早被确定的一个节气。公元前七世纪,先人采用土圭测日影,就确定了夏至。古代有本历法书《恪遵宪度抄本》说:“日北至,日长之至,日影短至,故曰夏至。至者,极也。”说夏至夏至是太阳的转折点,这一天过后它将走“回头路”。夏至过后,太阳直射点逐渐向南移动,北半球白昼开始逐渐变短。民间有“吃过夏至面,一天短一线”的说法,唐代诗人韦应物的《夏至避暑北池》也写到:“昼晷已云极,宵漏自此长”。

至于大家关心的气候炎热的问题,旧时民谚说:“不过夏至不热”,夏至这天,虽然太阳角度最高,但这只是炎热夏天真正的开始,并不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此时地表热度还在持续积蓄,真正的高温大热天,则要到三伏时节即阳历的7月中旬至8月中旬。所以,真正火红的日子还在后头嘞。


民间有个《夏至九九歌》

古人的形象思维一点不比今人差。《礼记》有言:“夏至,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槿荣。”如果说花开是春天来敲门,一阵蝉鸣,便奏响了夏天的记忆。

这个时节,文人们当然不会放过大做文章的机会。现在我们来看看,唐代刘禹锡的《竹枝词》写得有多好——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竹枝词》是一首用民歌体写的恋歌,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江边杨柳,树叶青青,江水平缓地流动,一叶轻舟在江上行驶。岸上少女忽然听到舟中青年男子在对她唱歌。她从歌声获得的印象是,对方虽没有更明确的表示,却似乎有些情意。这真好象黄梅季节晴雨不定的天气,说是晴天吧,西边还下着雨;说是雨天吧,东边还出着太阳,令人捉摸不定,是无“情”还是有“情”呢?

别以为人家刘大诗人不懂科学。夏至以后,地面受热强烈,空气对流旺盛,午后至傍晚常易形成骤来疾去的雷阵雨,由于降雨范围小,人们称为“夏雨隔田坎”,所以才“东边日出西边雨”。

宋代诗人范成大的《夏日田园杂兴》(之七)是一首很接地气、其乐融融的乡村民俗诗,让人恨不得穿越时空跑到农民家去做一回客。原文是这样的: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啥意思?白天在田里锄草,夜晚在家中搓麻线,村中男男女女各有各的家务劳动。小孩子虽然不会耕田织布,也在那桑树阴下学着种瓜。

在民间,那些夏至的谚语也形象生动。最能反映我国古代大部分地区气候特点的,是湖北老河市禹王庙的《夏至九九歌》,全文是:“夏至入头九,羽扇握在手;二九一十八,脱冠着罗纱;三九二十七,出门汗欲滴;四九三十六,卷席露天宿;五九四十五,炎秋似老虎;六九五十四,乘凉进庙祠;七九六十三,床头摸被单;八九七十二,子夜寻棉被;九九八十一,开柜拿棉衣。”跟着这个气候变化走,包你不用跑到华西医院去排队挂号。

必须解释下,啥叫“夏九九”。

“夏九九”是以夏至那一天为起点,每九天为一个九,每年九个九共八十一天。同样,三九、四九是全年最炎热的季节。它与“冬九九”形成鲜明的对照,遗憾的是它不广为流传。但“夏九九”确实生动形象地反映了日期与物候的关系。


文人笔下的浪漫夏至

现代的文化名人,当然也不会闲着。想想,夏至未至,是青春离别的忧伤,还是小憩闲适的清凉,一时有点不可描述。盛夏烈日炎炎,人们也文思泉涌,情怀异常炽烈——

老舍在《北平的夏天》写道:“在最热的时节,也是北平人口福最深的时节。果子以外还有瓜呀!西瓜有多种,香瓜也有多种。西瓜虽美,可是论香味便不能不输给香瓜一步。况且,香瓜的分类好似有意的争取民众——那银白的,又酥又甜的‘羊角蜜假’若适于文雅的仕女吃取,那硬而厚的,绿皮金黄瓤子的‘三白’与‘哈蟆酥’就适于少壮的人们试一试嘴劲,而‘老头儿乐’,顾名思义,是使没牙的老人们也不至向隅的。”

梁实秋的《雅舍谈吃》里,他是这样从饮食上“备战”夏至的:“夏天喝酸梅汤,冬天吃糖葫芦,在北平是各阶级人人都能享受的事。不过东西也有精粗之别。琉璃厂信远斋的酸梅汤与糖葫芦,特别考究,与其他各处或街头小贩所供应者大有不同。信远斋铺面很小,只有两间小门面,临街是一块黑漆金字匾额,铺内清洁简单,地道北平式的装修,进门右手方有黑漆大木桶一,里面有一大百瓷罐,罐外全是碎冰,罐里是酸梅汤,所以名为冰镇。因为桶大罐小冰多,喝起来冰泌脾胃。他的酸梅汤的成功秘诀,是冰糖多、梅汁稠、水少,所以味浓而酽,舍不得下咽。”

英年早逝的当代散文家苇岸从一九九八年开始写二十四节气,他在自家附近选择了一块农地,在每一节气的同一时间、地点,观察、拍照、记录,最后形成一段笔记。翻看他写的“夏至”,旷野的空气迎面扑来——

“麦子已经收割完毕,田野尚弥漫着麦秸的气息,田地因麦秸而有些凌乱,像客人刚刚离去或退潮,一个季节的逝去……麻雀信意地起落、鸣叫,它们拥有田里遗落的麦粒。全是麻雀,未见喜鹊。听到远处一两声杜鹃叫,还有啄木鸟啄枯树的声音。几个戴草帽的农民,在田里为玉米、豆秧除草。天空弥漫着灰黑色的烟尘,没有云形。地面有影子。远处渐渐隐没烟雾中,没有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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