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以鬯走了,需要让我们记住他的,当然不只是《花样年华》原型

封面新闻 2018-06-14 09:00 41605

封面新闻记者 张路延

6月9日,时隔八个月后,导演王家卫发了这样一条微博: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 悼刘以鬯先生。 配图是刘以鬯的书《酒徒》。

对许多人而言,刘以鬯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往往首先掉入最后一个字的读音迷思,不用去查了,读chàng,释义为古代祭祀用的酒,古又同“畅”。

在王家卫发出微博的前一天,刘以鬯于8日下午2时,在香港铜锣湾东华东院逝世,享年99岁。毕生与报章和文学结缘的他,留下数千万字作品,虽然有些被他称为糊口的“文字垃圾”,但仍然留下了《酒徒》《寺内》《陶瓷》《1997》等好作品,他也不乏香港文坛“教父”这样的称号。

王家卫这个看似简短的微博,其实大有讲究,“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一句,正是出自于《酒徒》一书,原段落是:

轮子不断地转。香港在招手。北角有霞飞路的情调。天星码头换新装。高楼大厦皆有捕星之欲。受伤的感情仍须灯笼指示。方向有四个。写文章的人都在制造商品。白兰地。将憎恶浸入白兰地。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

是不是看起来有些不知所云? 这是正常现象。作为刘以鬯的代表作,《酒徒》被视作中国第一部意识流长篇小说。小说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也没有清晰的逻辑线,一切看似都是无序的,而各种片段式的表达,或者被某些书评称为“运用横断面的方法去探求个人心灵的飘忽、心理的幻变并捕捉思想的意象,才能真切地、完全地、确实地表现时代精神”。

对王家卫而言,《酒徒》还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在电影《花样年华》片尾里,红色背景里有这样一行字:特别鸣谢 刘以鬯先生。

据称,王家卫拍摄的电影《花样年华》和《2046》,灵感正是来自刘以鬯的小说《对倒》和《酒徒》,而《花样年华》中,梁朝伟所扮演的报人作家周慕云,原型正是刘以鬯。

电影《花样年华》剧照

在媒体采访中,刘以鬯曾回忆“他们拍戏时候,曾经叫我去看情况,其实是想让梁朝伟看看他饰演的刘以鬯本人是怎样的”,而随着《花样年华》热映,也有观众认为写黄色和武侠小说的“周慕云”现实也是如此,刘以鬯也表示“把刘以鬯正式变成电影人物,这个好大问题,因为他(王家卫)对我了解不是很深。”

无论《花样年华》是否与他贴切,毕竟经过了王家卫的二次创作,但作为自己创作的《酒徒》,或许就更切实一些。据说小说《酒徒》的原型,也正是刘以鬯自己,讲述了一位南下的大陆文人,在香港面临的理想与现实的困境。

这样的文人,当然不止他一个,这里提一嘴他的背景。

1918年生于上海的他,家境优越,报章说他“从小就是上海英租界里的翩翩少爷。父亲(刘灏)是黄埔军校第一批英文翻译官,哥哥则是宋美龄的英文机要秘书”,从小衣食无虞的他,在文学上很早就显示出了天赋。

1936年,17岁的他就开始了文学创作,因为住在租界的缘故,他常看到白俄妓女拉客,就写了第一部小说《流亡的安娜·芙洛斯基》,在相关媒体报道中,提到“他为了明白主角说什么,特意买书自学俄文,主人公的名字是在俄文小说里拿来的。他形容抗战时期的租界犹如一个荒岛,虽然已被日本占领,但在租界上仍能自由写作并发表抗日文章”。

从文章主旨来看,可以看出他借由文字寻求一种意义所在。抗战期间,他在重庆担任两份报纸的副刊主编,曾编发老舍《四世同堂》的第一部,抗战结束后,他会上海自办出版社,为徐訏等作家出版作品。

这种独立性,在他去香港后打破。和当时客居香港的一批文人一样,困窘的他,同样面临着物质考验,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说:

在上海所任职的出版社还没结数,钱很快就花完了,我只有一枝笔,看见《香港时报》有请人的,因此投稿去,居然获聘。每个月稿费有几百元。当时在香港的生活费平均二百元左右,我可以此维持生活,就这样做下去。每日写二千字小说,最高峰时曾试过同时进行十三部小说的写作。

他本人对这段经历似乎并不满意,虽然写了数千万文字,但都自称为“文化垃圾”,称“售字卖文的人企图用稿子换取稿费,在很大程度上需要背叛自己,放弃自己,甚至忘掉自己”,后来在出书时,他对这些文字进行“瘦身”,往往长篇变为中篇甚至短篇,原作写了60多万字的《鸟与半岛》,直接删去了50万字。

直到“当时写作是为了娱乐大众,到了后来六十年代,我决定为娱乐自己而写,就在《星岛日报》发表了《酒徒》”后,他在逐渐按照自己的方式,创造自己想要的作品。

在刘以鬯看来,“新的小说不一定是好的小说,但好的小说一定是新的小说”,他喜欢尝试创新的东西,比如《酒徒》的意识流,又或者说《寺内》用小说写诗,这是受普希金诗写小说的启发;又或者各种打破常规的故事新编,唐僧也备受诱惑的折磨……

而作为创作者的他,妙诀或许是善于“旅行”。

在讲座时,曾有学生提问,说他有许多以食物为题的文章,是否是喜欢这些食物?他回答“写《酒徒》不需要懂得喝酒,就如写侦探小说不需要懂得杀人一样”,虽然不用懂,但他擅长把别人的化作己用。

正如他在散文里写过:我喜欢在别人的思想里旅行。我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与怪物,除了比“你”更“你”的“你”、比“他一更“他”的“他”、比“我”更“我”的“我”……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在别人的思想里旅行是一种建筑在想象上的现实……“明天”可以在“今天”之前;“昨天”可以在“今天”之后;“今天”可以在“昨天”之前或“明天”之后。

而这种“明天”在“今天”前,“昨天”在“今天”后,正是他异于旁人的思维,比如因为邮票的联想,看到“有一种邮票是两张邮票连在一起,一种是上中下,一种是下中上,所以叫对倒”,所以就有了小说《对倒》,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少女,把两个没有关系的人放在一起。

而之所以在文坛受到尊崇,除了他自己的才华,还缘于他对后辈的扶植,曾在《香港时报》、《星岛日报》、《香港文学》担任编辑工作,培养不少后辈作家,2014年,刘以鬯获香港艺术发展终身成就奖。

高寿的他,90多岁时仍然活跃,还会给学生上写作课,学生看他鹤发童颜,就养生之道,“他说自己从没想过养生的问题,生活比较有规律,虽然年纪大了不能做剧烈运动,但每天都会在街上逛一两小时”。

评论 3

  • fm2136 2018-06-19

    [耍酷][耍酷]

  • Fred 2018-06-15

    这回终于注音了chang

  • 我就是你 2018-06-14

    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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