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廖天元:风雨梨花清明来

封面新闻 2021-03-31 14:48 58649

文/廖天元

大爹“上山”那天,父亲哭得撕心裂肺。

一路送行的人,大多在沉默中忧伤,父亲的哭声便显得格外独特而悲怆。我搀扶着他,让他节哀顺变,毕竟快70岁的人,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父亲置之不理,一路泣不成声。

我完全理解父亲的悲痛和不舍。兄弟如手足,十指连心。父亲4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即我的婆婆便走了,兄弟姊妹的成长,由家中老大一手操持。那个时代,刚从动荡不安的兵荒马乱中走出,一切百废待兴。在这样的背景下,“操持”两个字,想必该有多么的沉重和艰难。如此患难与共,父亲和他唯一的长兄,感情可想而知。

我以为自己不会哭,其实早已泪流满面。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在那些穷苦的岁月,大爹像一盏烘笼,温暖了我们一家最艰难的日子。幼小的我,也无数次被大爹从父亲的棍棒之下解救出来。我跟着堂哥堂弟们玩耍,跟着他们把大妈喊妈,把大爹喊爹,把亲生母亲叫做孃孃,直到我参加工作才改了口。

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对大爹的感情远远没有父亲那般深厚,是时光模糊了记忆,距离拉远了亲情。我到县城读书,到异地工作,老家慢慢变成乡愁的符号。逢年过节回老家的时候,大爹总是忙碌着。我们彼此问候后,我塞给大爹一个红包就落荒而逃。

不仅仅是大爹,对于堂哥堂弟,我无奈地发现,我们天各一方,一年只在春节见面。我们记忆停留在顽皮的童年,童年后的路,我们未曾一起走过。路上的风景,我们未曾一起欣赏。所有的酸甜苦辣,我向朋友诉说得更多。他们,慢慢变成我身边最熟悉的陌生人。

事实上,很多都陌生了。老家的年轻人,同龄的下一代,似乎都在外面找寻自己的天空。春节时,我能看到他们的车,或好或差,停在路边。他们探出头,担心错车会发生擦挂。我看见他们的脸,竟然是那么陌生,我想喊声毛儿、二狗、孬娃,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那个旮旯,似乎只有我一人通过读书走了出去。走出去不意味着挣回钱。他们都比我有钱,一个个把土胚房推掉,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我老家的房子一如既往的矮小陈旧,在山沟沟成了另类,而我自己,无疑也成了他们眼中的“异类”。

在老家的时候,我感到孤独。无聊的时候,我喜欢和母亲养的小狗戏耍。那只小狗,一尺来长,白中带黄,母亲叫它小黄。母亲一叫,它就屁颠屁颠跟着去了。我叫它,它停住,不过来,眼神里有畏惧,有陌生。

母亲对我说,我也想和你一起在城里住呀,但是,家里的鸡怎么办?狗狗怎么办?那天,我去给你准备蛋,小黄跑过来抱住我的腿……你大爹走的时候,鞭炮那么响,我以为它会跑掉,但它就在厨房里一动不动……

母亲这番言语,让我突然泪目。我再次发现,请父母进城,不是我以为的正确选项。我看着小黄,有感激,更多的是忧伤。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故人的离去意味着什么?我想到一组词:没落、孤寂、荒凉……对,还有疏远和抛弃。是的,抛弃。生命被时光抛弃了,故乡被晚辈抛弃了,亲情被距离抛弃了。我难过和担心的是,我最终也会被抛弃,从此与故乡和亲人变得格格不入。

幸好,每年都有许多节日可以相聚,包括清明。我相信,在每年梨花飘落的时刻,所有的亲人,会从四面八方归来。我们会在共同的祖宗面前举起酒杯,就此一拜,由此提醒不忘来时的路。

【作者简介】

廖天元,四川南充市散文学会副秘书长,四川省小小说学会副会长。爱好文学,业余创作,先后在《四川日报》《四川经济日报》《四川农村日报》《燕赵都市报》《华西都市报》等20多家报刊发表小小说、散文作品10万余字,有作品被《微型小说选刊》等选报刊转载并收入多种选集。有征文获得市级比赛一等奖。

【“浣花溪”文学栏目征稿启事】

欢迎投来散文(含游记)、小小说等纯文学作品,诗歌因系编辑部自行组稿,不在征稿范围内。字数原则上不超过1500字,标题注明“散文”或“游记”或“小小说”。作品须为原创首发、独家向“浣花溪”专栏投稿,禁止抄袭、一稿多投,更禁止将已公开发表的作品投过来。作者可以将自我简介、照片附加在稿件中。邮件中不要用附件,直接将文字发过来即可。部分作品会被华西都市报《宽窄巷》副刊选用。作者信息包括银行卡户名、开户行及网点准确信息(不能错一个字、多一个字、少一个字)、卡号、身份证号码、电话号码。投稿信箱:huaxifukan@qq.com。

评论 3

  • fm1842221 2021-04-04

    美文,爱了。

  • yuriiiiiii 2021-03-31

  • 仙女下凡 2021-03-31

    好文

我要评论

去APP中参与热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