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王晓林:那时咸菜香

封面新闻 2021-01-11 14:27 38010

文/王晓林

周末回老家,亲戚送我一大袋咸菜,鲜香沁鼻,让我想起母亲生前腌制的咸菜。

我的家乡四川大竹县,有山前、山后之说,老家在山后,与山前的咸菜有别,山前称山后的咸菜为“浸水咸菜”。这浸水咸菜,是山后众多菜品的一绝,更是母亲的拿手绝活。每年春节后,母亲都要腌制几大坛咸菜,原料就是自家地里栽种的青菜。母亲腌制的咸菜,色泽金黄,手艺无与伦比,盖过乡邻。

过了正月初一,母亲和我们就开始忙碌了。先是将地里的青菜采回来,堆在院坝里,将叶子刷掉,用竹刷把每兜青菜由里向外反复清洗干净,再用篾条将青菜穿串起来晾晒。待到青菜四成干时,取下放在簸箕里。

晾晒时,一定要把青菜的水分控制好,太干腌不出香味,太湿会腌出酸酸的味道。母亲把晾干的青菜切成小块薄片,用食盐、生姜、花椒、辣椒粉等调料按一定比例混合起来搅拌均匀,装在不沾水和油的土陶坛里,封口罩上盖。一个月后,腌制的咸菜就可直接食用了。

母亲做的咸菜有形,有色,有味,辣椒粉裹在上面,红里泛青,青里透红,色泽诱人。吃在嘴里香喷喷,脆生生,辣中带麻,麻中有辣,辣得热烈,麻得鲜活,辣得有个性,麻得直摇头。只要尝过母亲做的咸菜,都会赞不绝口,一个字:绝!

咸菜的生香伴我度过饥饿的童年。考上初中后,我来到离家近10公里的石子中学读书。每周星期天下午返校,母亲都用塑料瓶装满咸菜,作为我一周的辅助菜肴。那塑料瓶盛满的咸菜,是母亲浓浓的爱。她知道学校的饭菜清汤寡水,一瓶色香味俱全的咸菜能下饭,使学校的饭吃起来更有味道。母亲用她做的咸菜,为我艰难枯燥的初中时光增加了一味调味剂。

三年后,我考上高中。由于路途遥远,我每个月末才能回家一次。每次返校,母亲不改初衷,用瓶子盛满咸菜交给我。刚入学时,我在宿舍里把咸菜打开,一股清香引来其他室友,个个伸长手指,争抢着吃,即便下自习临睡觉前也偷着捞一口。这样一来,不到三天,瓶里就空空如也。无奈下,我干脆从家里背来一个小土陶坛子,让大家享用。在高中的青葱岁月里,母亲做的咸菜成了我唯一的寄托。

每每回想,高中时期每次吃着母亲做的咸菜,吃在嘴里,咽在心底。想起母亲起早摸黑、熬更守夜的辛苦,望着她那双皴裂的双手,那是她为家付出的见证。为了儿女,母亲总是想方设法变着花样让日子丰实些。

走在静寂的校园里,想着远方的母亲,那种牵挂,那种依恋,那种酸楚,总会在心里不停地涌动,只有对着远山,朝着家的方向,无言对母亲的默念。母亲用她做的咸菜,让我完整的人生有了一个支点。

上了大学,离家更远了,我十分想念母亲做的咸菜。每次放假回家,母亲会为我准备更多咸菜,以解我对咸菜的相思。毕业后,我每天奔于工作,日子像匆匆流水。

这些年,我吃过不少咸菜,如菜摊上卖的、食店里做的。它们种类繁多,色泽、形状各异。然而,在我的味觉中,都不及母亲腌制的咸菜味道好。母亲腌制的咸菜,是我家独有的招牌菜。

1984年5月的一天,当时的县委书记率工作组进村调研,中午在我家用餐,他对母亲做的咸菜特别赞赏,临走时,还特意捎上一袋。不久,这事传遍十里八村,不少家庭主妇还来向母亲讨教腌制咸菜的“秘方”。

母亲在世时,在灶屋隔壁房间一角落里,依大小顺序摆放着十多个菜坛子,每年都要装满咸菜,品种齐全,有青菜做的,有萝卜干腌的;有盛满萝卜、豇豆、生姜等做的泡菜坛,有海带或菜叶包裹的霉豆腐,还有椿树皮浸渍的咸鸭蛋。

这些坛子,是母亲一年四季为家奔忙的一个见证,也是母亲为人处事的一个象征。母亲用她那双勤劳的手,为一家人撑起了生活的蓝天。

母亲去世后,我回家的次数渐少,菜坛无人管理,逐渐发霉变质,只好扔掉。除了留存几个小菜坛,其余都送给左邻右舍。尽管屋角菜坛荡然无存,但一想起母亲,我就会想起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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