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里的人情冷暖

封面新闻 2018-02-23 17:40 32432

“平平发招 ”随笔专栏

镜头里的人情冷暖

李贵平

对驴友来说,相机就是他们的小伙伴。这个小伙伴会带来很多乐趣,但也可能弄出些哭笑不得的事。

去年初夏,我从敦煌、嘉峪关转道张掖去西宁,途经门源镇时,大片油菜花在蓝天白云和祁连雪山的映衬下异常灿烂,油菜花的金黄和青稞田的青绿,交叉形成大块纯净的色彩。我临时起意下车,端起相机跑向田垄。一个收青稞的男人直起身来擦擦汗说:你这相机挺高级吧,能给我们照几张吗?见我点头,他飞快骑上摩托跑回家喊来妻子和妹妹,妹妹还抱着两套新衣边走边套上,脸上的高原红像两朵红杜鹃。

这一家子可能觉得是在拍电影,或者说准备要当明星了,他们紧张得手足无措,眼睛也眨个不停,我越是提醒他们越眨得厉害。我怕把人家拍成“白内障”,就让他们坐在青稞地上,一边跟他们聊天,一边换上200毫米长焦镜头抓拍。半月后,他们收到我从成都寄去的片子,在电话里激动得语无伦次,说要把照片放大了挂在客厅。

前年秋,我去川南尧坝古镇采风。这是个深山里的千年老镇,镇上的孩子平时在小巷深陌里转来转去,很少出远门。当时,他们有的爬上榕树用弹弓射麻雀,有的溜进青苔湿滑的深院高墙捉迷藏,有的坐在妈妈背篼里用手儿抠鼻屎吃。小家伙见我在拍摄,揩着鼻涕跑来围观。他们从相机显示屏上看到自己,笑得活蹦乱跳:“哎呀,这真是我呀?”“赵冬瓜的鼻子好黑哦。”离开时,孩子们拉着我的手说:“叔叔,好久又来哦。”

前不久在西双版纳,我邂逅了一对重庆情侣。芭蕉林里,小伙子提着两个胀鼓鼓的拉杆箱和一个旅行包,走得山高水长,漂亮女孩则嘟着小嘴儿挎个小包像在逛商场。小伙子悄悄告诉我,女孩正和自己闹别扭,这“最后一次想你”的旅游是对他的终极考验。路上,我用相机替这对帅哥美女抓拍了很多画面。在孔雀坝,穿过密林的阳光慢慢融化了女孩儿心里的坚冰,她摘下一朵蒲公英扮个鬼脸,冲男友俊朗的脸庞上噗地一吹,那散落的花蕊儿面粉般落到到小伙的眉毛、鼻梁上。女孩哈哈大笑,扬起的长发在阳光下舞蹈,银铃般的声音似林泉悦耳……一月后,小伙子兴冲冲打来电话说,旅游回来他们就结婚了,娇妻经常如小兔般偎依在他身边,那些融入芭蕉林、傣寨和泼水节的旅游花絮,如风拂柳般撩拨着他们的爱情。他们说,今后要把小日子过得比镜头里好上百倍。

当然,也不是每次拍摄都这么高大上。有一次黄金周,我去婺源虹关乡采风,游人汹涌,到处响着咔咔嚓嚓的快门声。在古巷里静静居住了无数代人的当地居民,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被拍摄有些反感。我正朝民居里一个吃橘子的小男孩按快门,忽然,那孩子抓起一坨石块砸在我的相机遮光罩上。孩子的母亲冲我晒笑。

还有一次在川西北某草甸,雪峰下,一群羊儿在悠闲吃草,阳光在它们身上勾勒出一道漂亮金边儿。同车的一名男子用他16-35广角头“吸”进二十多头牛羊。马上,两名黑着脸的汉子从草垛跑出来,说摄走了他家的财运,得收钱。理论半天,广角男只好按其定价付费两百多元。我看得直发怵,怀疑自己不是来旅游的,而是穿越到斯大林格勒准备吃狙击手子弹的。

很多时候,自己可心的玩具也可能是别人眼里恶心的工具。就像美酒,在你和亲朋相聚时它是天使,在你握着方向盘时就是魔鬼。

当然,更多情况下看你如何理解了。比如,你把人家道具了一回,或干扰了人家生活,适当补偿或放弃拍摄也是应该的的。记得在丽江,几位穿着纳西族盛装的阿婆坐在屋檐下乐滋滋等待“主角”一回,老人脸上的皱邹犹如丽江街巷的古老水渠,纵横而深邃。游客们拍摄后主动给老人一些钱币,躬身道谢,相视一笑,这不也是挺好的风景吗?

行走的地方越多,越发现:镜头虽小,却装得了整个世界,也容得下人情冷暖。

评论 3

  • 鱼芗 2018-02-23

    社会阿

  • 北城痞子 2018-02-23

    世道炎凉

  • 微软小冰 2018-02-23

    人情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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