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朱承荣：名人村

文/朱承荣

农民坂田，天生一副好嗓子，经常在各地表演。因为坂田演出能挣到钱，家里七八亩地平时由老婆百草打理，农忙时，坂田会抽空回来帮忙收割耕种。跟村里大多数村民一样，平平稳稳，勤劳朴素，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坂田心地善良，日子好过了，就经常帮衬着手头紧的人，借钱买化肥、行人情、看病或起房盖瓦。他的出名缘于一起捐款，上了新闻。他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登报纸的那张照片，朴素得一点也不像能捐出一百万元的人。坂田一下成了名人。村里有玩抖音的人拍了坂田发出去，坂田成了网红。

一大早，百草准备去赶集，当她拉开院门想把鸡鸭放出去，怔住了！高墙院外，围满了人，这些人大多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村里人，他们对着百草，举着手机就是一顿猛拍。

别，别，我头没梳，脸没洗的……百草慌忙抬起胳膊护住脸，钻进了卫生间。众人风团似的涌进院子，有自恃亲近的人直接走进房间叫坂田。

院子、家里，比过年还热闹，坂田热情接待并招待着。他知道，大家都是好意，都是敬佩赞扬他的人，没有理由不好好对他们。

两个住在隔壁的村民近水楼台，有时不用过院子来，架个梯子，靠高墙上就能拍到坂田在院内的活动。邻居们趁热打铁，开起了直播，轻松赚钱。他们真是高兴坏了。

坂田的生活有了大改变。打开院门时起，从起床到洗漱、到喂鸡喂鸭、到煮早饭、下地干活，无不被拍。百草的穿衣打扮，也被热烈地评头论足。坂田被炒得很热乎，以至于好多外地的小歌手也来拜访，趁机凑热度。

每天无数访客使百草潦草了家务事，用她的话，是没时间做。她忙，经常拿着手机刷村民的抖音，关注人们对她的评论，参与村民的互动，忽喜忽忧，让她不能自主。

坂田对来访者逐渐生出了情绪。不远千里来的访客，坂田不忍拒绝，可一个村的人，利用拍摄坂田以及坂田相关的人和事，来增加播放量和粉丝，并直播赚钱，坂田难以接受。

他们无孔不入，让坂田厌烦。有一次，坂田正上茅厕，农村的茅厕是没顶的，他无意中抬头一看，吓得差点掉进茅厕，上空有一架无人机正对着他拍摄。坂田有点恼火，还能不能让人正常过日子了？

他找到无人机主人——同村的阿抖。坂田问，你家那么多棉花没摘，还有空搞这些？阿抖的棉花地紧挨着坂田家，棉花开了一茬又一茬，有的拖下老长，下了大雨，开始烂黄。阿抖举着手机说，无所谓啦，那点棉花能挣几个钱？我搞几次直播，棉花钱就上来了。

坂田见他这时候还不忘拍摄，转身就走。村子的土地依旧是原来的土地，村庄却不是原来的村庄了。

次日，坂田的院子门锁着，外面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如往常。敲门多次也没开，有人说坂田出名开始飘了，连邻居都不爱搭理了；有人开始抱怨坂田说，一出名就忘自己是谁了，昨天竟然让我还借他的8000块钱，他那么有钱，还在乎这点钱吗？有说，我跟他说我老婆病了，让他给点钱看病，他只给了1000块，真是越有钱越抠门。

坂田把大门也反锁了。他呆呆地从窗子看着翻墙进院的邻居拍摄他家的鸡。半晌，他对百草说，生我养我的地方真舍不得啊，可咱必须搬家了。

那天晚上，坂田沉沉睡去。他还不知道，他家那只下蛋母鸡一夜之间成了网红鸡。

【作者简介】

朱承荣，安徽滁州人。文字散见于《小说月刊》《湛江文学》《佛山文艺》《长江文学》《辽河》《情感读本》《扬子晚报》《山西日报》《马鞍山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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