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口述｜邓世昌家族往事⑤：后人处境困难 以父之名寻求录用

封面新闻记者 王国平 

甲午历史顾问 孙建军

邓世昌殉国后，家中除了老母亲郭氏，还有一妻一妾、三子以及五位女儿。

邓世昌家族的故事也就散落在这些后人的家传之中。

此前，封面新闻曾连续刊发四期“邓世昌家族往事”，一批新发现的史料、记载得以面世。

此后，记者再次从邓世昌的后裔再寻访到相关家族史料。这些故事或是几代人口耳相传，或者留在早期的的书信中。只有将这些碎片细细考证、拼合，再结合当年史料中的只言片语，才有可能窥见在邓世昌身后邓家的变迁，而在这些变迁的背后却是英雄后人的没落。

1935年，邓世昌的三子曾以“先父世昌于甲午之役在大东沟抗敌殉难，请念忝列难裔处境困难”为由，请求海军部准予录用。

这些故事对于甲午战争本身或许没有增益，但却是一个英烈家族和一个时代互动的缩影。

目前最详实也是最权威的邓世昌世系简表。封面新闻记者根据邓世昌嫡传曾孙女邓立英口述采访、邓世昌二女儿邓秀婵后裔提供的资料、广州邓世昌纪念馆和海军公报等信息求证后整理的。

家信中的历史

邓世昌的玄外孙叶伟力，近日提供了数封他祖父叶裕芳生前所写的家信，

叶裕芳的母亲是邓世昌的二女儿邓秀婵。这些家信跨度几十年，叶裕芳在信中将自己的听到、看到的往事一件件记录下来，他的用意就是希望后人能够记住这些事情。

从这些信中可以拼合起邓世昌家族往事的大致轮廓，其中很多与以往的所知有很大不同。

据叶裕芳在1982年的一封家信中写到：关于邓公生平事略，我方面都是外祖母说给我听的，叶家邓家以前都住上海，我与外祖母常常见面，她逝世时七十三岁，那时我是二十一、二岁的青年。

叶裕芳口中的外祖母就是邓世昌的原配何氏。

何氏1922年在上海去世，生于1901年的叶裕芳有着足够的时间和祖母交流。

在另外一封信中，叶裕芳还提到，甲午战前“邓公初寓烟台，及殉国后不久，全家迁去上海，与我叶家只有一街之远，因此我常与外祖母相见，彼此谈及家事。”

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叶家保存了诸多邓家的往事记忆。

邓世昌外孙叶裕芳在家信中记录了诸多关于邓世昌以及邓家的往事。

长子：曾任“海军慰劳员”

邓世昌有一妻一妾，育有三子五女。

在1982年的一封家信中，叶裕芳提供了更详细的信息：“（邓世昌）妻何氏，生子一人名浩洪，又名展鹏，生女五人，我母是次女名秀蝉；邓公之妾生子二人，名浩祥、浩乾。”

邓世昌去世时，长子邓浩洪20岁。根据邓母郭氏去世时，《申报》报道中提到的一句，郭氏“文孙字赞朋者”，“赞朋”应该就是由“展鹏”的字音写作而来。

邓浩洪的经历在邓家流传很少。叶裕芳的信中提到“邓公壮烈牺牲后，清朝光绪皇帝召展鹏大舅父进京朝见，但未给一官半职，后曾委为‘海军慰劳员’耳。”

对于此次召见，未见史料记载。

不过根据民国元年池仲佑所编《海军实纪》记载，邓浩洪确实承袭了海军职务，“投效广东水师提标”，这个职位在当时更多是一种象征性意义，用以褒奖英烈后裔。

据广东黄埔水师鱼雷学堂第十二届毕业生陈弘毅遗稿《北洋海军参加光复及护法之役的一些史实》中回忆，辛亥革命后“南京临时政府成立，以黄钟英为海军总长……政府成立之日，曾派故海军提督邓世昌之子来舰慰劳，称为光复海军第一功。”

此前曾有人认为此人为邓世昌三子邓浩乾，当时他18岁。现在从叶裕芳的信来看，应该是邓浩洪。

邓浩洪最终并未在海军常任。邓浩洪的孙女邓立英说，在民国初年，爷爷就开始自己经营茶庄，自谋生计，“天津、上海的两头跑”。

另根据邓家家传，辛亥革命后，邓浩洪曾多次为国民革命军捐款捐物。

1947年，邓浩洪在上海去世，终年73岁。

次子：上海交通大学毕业后逝世

关于次子邓浩祥，因为去世较早，留下的信息更加稀少。

据邓立英说，邓浩祥早逝，但具体时间不明。甚至有说法称，邓浩祥是在幼年时去世。

叶裕芳的信中则称：“浩祥在上海交通大学毕业后不久便逝世。”

上海交通大学创建于1896年，原名南洋公学，1911年更名为“南洋大学堂”，1921年曾短暂定名为“交通大学上海学校”，1929年更名为“国立交通大学”。

在邓浩祥短暂的人生中，这是外甥叶裕芳给他留下的最详细的记载。

三子：处境困难 以父之名求职

三子邓浩乾是邓世昌妾氏的遗腹子，邓家的说法，他是在邓世昌殉国的第二年1895年出生。

邓浩乾的养女邓孝思2014年9月接受无锡媒体采访时说：“我的父亲邓浩乾是遗腹子，爷爷邓世昌殉国的时候他才刚满百天。”

这句话有矛盾之处，如果邓世昌殉国时邓浩乾已经出生三个月了，就不能叫做遗腹子。从上下文推测，邓孝思的意思应该是在邓世昌牺牲的百天后，邓浩乾才出生。

邓世昌是1894年9月17日殉难，三个月后大约就是1894年的12月底。

另据杨志本主编《中华民国海军史料》一书中收录的1920年7月海军部职员录中，邓浩乾的出生日期也被标注为“1894年”。

邓世昌去世后，妾氏带着邓浩祥和邓浩乾去了哪里，邓立英说：“那就完全不知道了”。

在叶裕芳的信中，也没有看到关于他们母子三人更多的记载。

现存关于邓浩乾的记录几乎全部与海军有关。

《中华民国海军史料》一书中收录的海军部职员录中，1920年7月、1922年3月邓浩乾登记的职位是编译科科员，别号“健明”。

在1936年9月的海军部职员录中，邓浩乾的职位为铨叙科科员，军阶为“上尉”，别号“键明”。

此外，在1935年第77期的《海军公报》上，封面新闻记者看到邓浩乾的一封“呈函”：

“原具呈人邓浩乾：二十四年（1935年）十月十九日呈一件，为先父世昌于甲午之役在大东沟抗敌殉难，请念忝列难裔处境困难，准予录用由。”

后面是时任海军部部长陈绍宽的批示“呈悉。仰即先行来部接洽”，时间为1935年10月31日。

邓浩乾婚姻状况不明，但确知其并无亲生子女，只有养女一名，应该说家庭负担并不重，但从这封信来看，他当时的处境并不好，甚至需要借邓世昌为理由进行求职或者续职。

在同页海军公报上，还有一个叫魏予钦的呈文：“为充长风巡艇司书数年，现艇经废弃，家贫，恳乞准予录用由。”但却因“现无缺额”而无法录用。

1935年第77期的《海军公报》上，邓世昌三子邓浩乾给海军部的呈文（右）。

在1936年9月的海军部职员录中，邓浩乾的职位变为铨叙科科员，此事已经实行军衔制，邓的军阶为“上尉”。铨叙科主要负责人事工作。

但此后在1943年3月和1947年5月两批海军部职员录中，均不见邓浩乾的名字。

邓浩乾晚年没有住到上海而是退居无锡一带，一直生活到1969年去世，享年74岁。邓浩乾一生没有生育，只有邓孝思一名养女，她在甲午海战120周年后的第三个月，即2014年11月21日在无锡离世，享年88岁。

五个女儿：如今只能找到二女儿后裔

邓世昌与原配夫人，育有多名女儿，通行的说法是五女。

目前外界通常的排行是长女邓秀媛、二女邓秀婵、三女邓秀娟、四女邓秀婷、五女邓秀海。

其中邓世昌生前将二女儿许配同学叶富的大儿子叶说周，也就是叶裕芳的父亲。

另外，从叶家的流传回忆看，邓秀娟应该是邓世昌的五女。

据叶裕芳的孙子叶伟力介绍，邓叶两家联姻后，邓秀婵和叶说周定居在上海。

1930年左右，因为要到青岛太古洋行工作，叶裕芳来到青岛，并在青岛生下儿子叶兆麟。1939年，叶裕芳再次回到上海，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才离开。

在上海期间，叶家和邓世昌的后人来往较多，其中就有邓秀娟家。

“我父亲叶兆麟小的时候，从青岛回上海曾在邓秀娟家暂住过。”叶伟力说，他的父亲多次给他讲起这段经历，“我父亲叫邓秀娟五姨婆，这一点他非常肯定。”

根据叶家提供的信息，邓秀娟的丈夫姓陶，新中国成立前在上海警察局工作，“我父亲叫他五姨公。”叶伟力说，“邓陶二人育有一个独子，但名字我父亲忘了，这个独子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叫陶雨田，比我爸大一两岁；二儿子叫陶雨庭，和我爸同岁；小女儿叫陶雨冰，比我爸小一岁。“

当时叶伟力的父亲在上海培成小学读书，和邓秀娟孙女陶雨冰是同一年级。

“我父亲讲，当年邓浩洪在世时常来看他的妹妹邓秀婵和邓秀娟。”叶伟力说，“邓浩洪去世后，1948年间，我父亲正上中学，邓立英随她的父亲邓小鹏到蝶来新村和愚谷村32号看望邓秀娟、邓秀婵二位老人。”

后来时代动荡，叶家和邓秀娟两家人的来往少了。

关于邓世昌的大女儿、三女儿和四女儿三人的消息，如今还没有寻访到。

关于邓世昌的女儿，还有另外一个说法，1964年叶裕芳在一封家信中提到是“生女七人”，但在1982年的信中又写为“生女五人”，“七人”说法应是笔误。

1964年叶裕芳在家信中提到邓世昌“生女七人”，疑似笔误。

邓世昌的孙辈：孙子体弱多病 孙女中年去世

邓世昌长子邓浩洪生子邓小鹏，还有一名养女叫邓素娥。

邓小鹏出生于1898年。据叶裕芳信中的信息：“表兄金瀛后改名小鹏，即邓公的长孙，立英的父亲，初肄业上海路矿学校，后在上海于汉冶萍媒铁厂矿总公司供职……生平体弱多病。”

从邓家和叶家的资料来看，邓世昌只有邓小鹏这唯一一个嫡传孙。

不过根据广州邓世昌纪念馆的资料显示，邓小鹏还有一个兄弟叫“邓稚鹏”，对于这个名字邓小鹏的女儿邓立英以及叶家均未提及。

据邓世昌纪念馆原馆长郭勇介绍，这个名单是早年根据邓家各房的口述以及相关专家研究之后整理出来的。但很遗憾，资料上只留有名字，没有其他信息。

综合信息推断，“邓稚鹏”的出现应该是记忆错误，“稚”与“小”是同义词，可能在广州的邓氏族亲因为字义混淆了。

在广州邓世昌纪念馆提供的上述资料中，还显示邓小鹏还有一个姊妹叫“邓素云”，对此叶裕芳在信中也有佐证，“他（邓小鹏）有姊妹两人，都在中年去世了。”

邓世昌这两名孙女是否还有后人不得而知。

邓世昌嫡孙邓小鹏在1964年去世；唯一嫡传曾孙在“文革”期间受“审查”，患上精神疾病，1987年离世，没有留下后人。

如今邓世昌的嫡传还剩两位曾孙女，86岁的邓立英和80多岁的邓立庄。另外一位曾孙女邓立群1933年出生，1992年去世。

邓素娥1985年1月在上海去世，1982年第二期的《图书馆杂志》上发表口述文章《邓世昌遗事及有关文献》。文中开头即说道：“在邓公直系子孙中至今健在而尚能追忆遗事的，只有我一人了。”

据邓立英说，邓素娥的后人现在还在上海。

以上就是目前能找到的关于邓世昌后人的相关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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