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与火之歌：南昌起义前，周恩来因何怒拍桌子？｜百年百篇

封面新闻《百年百篇》专题，推出八一特别报道《枪与火之歌》。

封面新闻记者 杨力 实习生 金玲

1927年7月30日，江西南昌，一场关于是否继续起义的紧急会议上，争论异常激烈。一向温文尔雅的周恩来没压住怒火，砰地一声，拍案而起。“拍桌子这个举动，是我平生仅有的一次。”20年后，周恩来曾这样说。

画家黎冰鸿创作的油画作品《南昌起义》，现收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他当场质问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张国焘，为何突然来阻止箭在弦上的南昌起义？为何要弃所有人的心血以及起义将士的安危于不顾？周恩来生气的是，这场在南昌城精心布下的“局”，却如儿戏般被要求按下暂停键。

这次起义，是为了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屠杀政策，唤醒广大中国人民，是表明中国共产党要把中国革命进行到底的坚定立场，势在必行。为组这个局，周恩来等人筹划许久，贺龙、叶挺率将士冒着杀头危险来到南昌，朱德在城中大宴敌方军官，设下调虎离山的“鸿门宴”……

1927年8月1日凌晨，年轻的中国共产党用南昌城头的枪声，向世界发出了独立领导武装革命的宣言。枪声划破黑夜，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就此诞生。

讲述南昌起义的影片《建军大业》剧照

1927年7月27日，周恩来秘密抵达南昌。他匆匆赶往朱德的公寓，商量大事。

南昌朱德旧居。1927年7月27日，周恩来到武昌，首先到此与朱德商谈起义大计。

7月中旬，中共中央政治局临时常委会决定，以在“东征讨蒋”口号下聚集在九江、南昌一带贺龙领导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叶挺率领的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和朱德领导的第三军军官教育团为基础，在南昌举行武装起义；并决定由周恩来、李立三、恽代英、彭湃等人组成前敌委员会，周恩来任书记。

当时中国共产党在南昌周围掌握和影响的起义部队共计两万余人。就在作出起义决定的次日，叶挺和贺龙便奉命率部队一前一后，沿着南浔铁路移师南昌城。

7月28日，在贺龙包下的江西大旅社里，成立了起义总指挥部。贺龙被任命为起义军总指挥，叶挺被任命为前敌总指挥，刘伯承为参谋长，决定7月30日发动起义。枪和人，都已安排妥当，起义箭在弦上。

当年的江西大旅社，这座建筑在当时的南昌首屈一指。1927年8月1日，南昌起义时，总指挥部就设在这里。

7月30日清晨，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张国焘抵达南昌，在此之前他曾给周恩来发来密电：暴动宜慎重，无论如何要等我到后再作决定。抵达南昌后，张国焘立即参加紧急会议。会上，他坚称共产国际要求，起义需重新讨论。如要发动起义，得说服当时的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统帅张发奎。

为何要拉拢张发奎？此前在蒋介石、汪精卫发动的“清共”行动中，张发奎表现得都不积极，他政治上同情共产党，不排斥共产党人在其军队任职。结合种种原因，共产国际代表认为张发奎靠谱、可拉拢。

但周恩来、叶挺、朱德、刘伯承等中国共产党人比共产国际有更清醒的认识：张发奎的思想境界并没有达到革命者的高度，甚至对中国共产党的态度也在动摇，与汪精卫联手是早晚的事。

起义迫在眉睫，突然到来的张国焘却试图打乱一切计划。他在会上的蛮横与偏执，引发众怒，甚至连公认最能克制的周恩来当时也激动地拍了桌子，“共产国际和中央给我的任务是叫我来主持这个运动，现在给你的命令又如此，我不能负责了，我即刻回汉口去吧！”20年后，周恩来回忆，“拍桌子这个举动，是我平生仅有的一次。”

连续两次会议后，张国焘最终在多数人坚持发动起义的决定下，不得已只好同意。

考虑到部队下达命令以及进入作战需要一定时间，周恩来与贺龙、叶挺等人商量后，把起义时间改在了8月1日凌晨4点。在炎热的南昌，那是人们酣睡最熟的时候。

在所有人秘密准备起义时，朱德借着自己南昌市公安局局长的声望，以及与滇军的关系，执行了一项特殊使命：宴请南昌各路军官吃饭、打牌。当时南昌城的敌军将领都得卖他的面子，悉数到场。

朱德“大宴”宾客中的麻将（复刻版）。

就在军官们把酒言欢之际，朱德收到了起义的消息，他借故离开后不久，埋伏在酒楼外的士兵就将这些军官全部控制。起义尚未开始，敌人就损失了一批指挥军官。朱德则拿着他的警用毛瑟手枪，前往安排的起义地点准备战斗。

朱德在八一南昌起义时使用的警用毛瑟手枪。

起义前夕，起义军总指挥贺龙召开了第二十军军官会议，宣布起义的决定。可7月31日当晚，二十军一师副营长赵福生却突然不见了，且是违抗不得擅自出营的军令不见的，这引起了起义人员的警觉。

当晚10点左右，街上执勤士兵发现赵福生偷偷潜入敌营指挥部后，立即上报。贺龙获悉情况后，立即向前敌委员会报告。前敌委员会决定先发制人，提前两小时发动起义。

8月1日凌晨2点，南昌城传来三声清晰的信号枪声，起义部队以“河山统一”为口令，起义人员领系红领巾，膀扎白毛巾，在马灯和手电筒上贴红十字，向着南昌城的敌人发起猛攻。

整个起义准备得十分充足，战斗进展十分迅速。凌晨的南昌城在枪声、火炮声中被吵醒，火光闪烁。相对阻力最大的，是贺龙率部进攻的敌第五路军指挥部。由于接到了告密，虽然仓促，但这里还是有所准备，在指挥部的进出口都架起了机关枪。火力封锁了起义军攻击部队的必经之路鼓楼。流弹横飞，站在距敌人不到200米处的贺龙亲自指挥机枪手从民房的屋顶攀上鼓楼，占领制高点，同时组织力量从敌人背后翻墙而入，迫使敌人全部缴械投降。

到8月1日清晨6点，南昌城内守军已全部肃清，起义部队共歼敌3000多人，缴枪5000多支、子弹70余万发。

起义军用过的枪

南昌起义战斗中使用过的枪械

在清理战场时，起义军震惊了，现场缴获的新式装备连不少老兵都没见过。这次胜利，让起义军换掉了杂牌枪，战斗能力得到进一步提升。

战斗结束后，当天还举行了一次集会，周恩来快步走上台，宣布南昌起义成功。南昌起义打响了中国共产党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开始了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革命武装斗争的新阶段。周恩来曾评价：“南昌起义的枪声，响起了第一声春雷”。

南昌八一纪念馆院内的雕塑“一代英豪”是表现八一南昌起义的主要领导人的雕像。从左至右：刘伯承、叶挺、周恩来、贺龙、朱德。

南昌起义参加者名录。熊浩然摄。

南昌起义的第二天，1927年8月2日，南昌各界群众数万人集会，庆祝南昌起义的胜利和革命委员会的成立。而汪精卫则气急败坏，一封接一封电报发出，都是急令张发奎、朱培德等部向南昌进攻。中共前委按照中共中央原定计划，决定率起义军向广东进军，计划以广东为基地再次组织北伐。

8月3日至6日，起义军先后撤离南昌移师广东。9月下旬，在广东省潮州、汕头及汤坑等地与敌激战，遭到失败。革命委员会和起义军领导人分散转移，余部1300余人进入海陆丰地区，加入该地区的革命斗争。

起义军还有一支800人队伍，在朱德、陈毅的率领下，这支队伍先后转战闽南、赣南、粤北、湘南等地，之后到达井冈山，与毛泽东领导的工农革命军胜利会师。

1927年8月7日，中共中央在湖北汉口召开紧急会议。会上，毛泽东指出“要非常注意军事，须知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随后，中共中央决定毛泽东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回湖南传达会议精神，领导秋收起义。这一次，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在武装斗争中公开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人民军队有了第一面带有镰刀、斧头、五角星的工农革命军军旗。

有了枪与军队后，这场席卷时代的革命浪潮在全国掀起，如星火燎原之势，不可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