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悬崖村深处：鲜被关注的村庄 规划未来的青年

悬崖深处的“悬崖村”

封面新闻 凉山前方报道组

5月13日，是凉山州昭觉县支而莫乡阿土列尔村勒尔社1组的大日子，村民们凌晨5点就起了床，穿上往日重要节日才会拿出来的彝族服饰，背着或大或小的行李，相互吆喝着从钢梯向下爬。

这里是被人所熟知的“悬崖村”，这一天是部分村民搬迁到昭觉县城集中安置点的日子。上百名记者涌入村子，闪光灯记录下村民们为新家做的所有准备；也有村民开启直播，举着手机熟练展示着这个“蜗居”在大山深处的村庄；不知什么时候，村里的广播响起，提醒着搬家事宜，瞬间，整个村子如同一锅煮沸的开水，热热闹闹，欢欢喜喜。

与这里的沸腾相反，鲜少被关注到的“悬崖村”另一边，勒尔社2组依旧一片安静。因为有大半村民将在5月14日搬进安置点，村庄稍显冷清，不少家庭大门紧锁，唯有门缝可以窥见院子里铺着的厚厚草甸和自由行走其间的鸡仔。

“村子没有以前热闹了，有点孤独。”30岁的村民吉克曲木蹲在村里的大树下，开着直播讲述自己的心情，“但是听说以后会发展旅游，也会有游客来到我们这里吧。”

事实上，吉克曲木的心愿恐怕短时间内有点难实现。原因无它，相对比抵达勒尔社1组所需要攀爬的钢梯，抵达勒尔社2组还需要在钢梯的基础上，再加上大半座陡峭的山。

同属于阿土列尔村，勒尔社2组隐藏在悬崖更深处。需要沿着半山腰的1组继续往上爬，翻过一座山，再沿着满是沙石的羊肠小道下降至半山，接着行走到山的对面，攀爬，直至抵达。

青年吉克曲木

整个过程都是仅容一人穿过的狭窄小路，并伴随着山上时不时的落石，用时在一个小时左右。

“但其实我们都是直接从山下走小路上来，大概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到。”吉克曲木觉得到村子的路比大家熟知的勒尔社1组要好走得多，但他转念又有点失落，“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所以最初大家很少注意到我们这里，现在的关注点也都集中在1组。”

吉克曲木数了下，从5月11日悬崖村开始搬迁开始，至少有百位左右的记者抵达1组，住在1组，但是来到2组的记者，“算上你们，只有7个。”

但另一方面，这位期待故乡被更多人看见的青年也承认，从悬崖村被更多关注开始，发生在村里的无数改变，无一不昭示着这里正在越变越好。

去年开始，村里有了幼教点，全村的孩子都能去学唱歌跳舞普通话；网络更加顺畅，用电更加稳定，针对贫困户的帮扶联系卡挂在门前，从精准举措到责任人和联系方式，都清楚明晰。这一次的集中搬迁，勒尔社2组的不少村民也将搬迁至集中安置点，下山住新房。

距离吉克曲木不远处，27岁的曲西还没有开始准备收拾搬家的行李，嫁到山上第8年，她已经完全习惯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到极致的生活。家里平时种的玉米和土豆，都是自家吃，她每天负责照顾三个孩子和老人，丈夫木果每周下山一次补充生活用品。这几天，木果送生病的母亲去城里看病了，独自在家的曲西觉得，得一两个月才能把新家收拾好，“至少我们要把那么多的玉米和土豆带下去，不然进城了吃啥。”

在村里，有村民和曲西一样，开始想着下山后怎么生活；也有村民和吉克曲木一样，计划着怎么让村子被更多人关注到。

似乎，和1组一样，这里的房子都“撒豆子”一样散落田间，家家户户的猪羊随意圈在房边，村民们彼此熟悉，每天都会在村里的大树下聊天玩耍，与世隔绝下，这里的氛围静缓如流水，脉脉流过。

“在1组，因为去的游客多了，家家户户都搞起小卖部，或者是租帐篷，如果这些游客也能顺便到我们这里看看该多好。”于是，10多天前，吉克曲木开始在网上直播，直播的内容他并没有怎么计划过，有时是在村里逛一圈，有时就干脆是晒晒正在吃的饭菜都有啥，结果有一位观众给他转了小一千块钱的红包，让他给家里添置一个冰箱，另一位从南京寄来一张吃饭的餐桌，希望他们别把饭菜放在地上吃了。

这让吉克曲木感到惊喜，他开始认真研究直播和小视频，如同18岁时开始自学普通话一样。那时，刚刚出门到无锡打工的他，不会汉语无法和别人正常交流，“老板让我拿着个东西，我听不懂，拿错了，觉得很难过。”于是，他买来一本《新华字典》开始自学，有空就翻着念，不会的，就找看上去面善的工友教，现在，他的语言交流完全不成问题。

但两次同样的专注下，第一次是为了生活，这一次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我现在的目标就是让我的亲人能够过得好。”吉克曲木现在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但是和村里大多数都愿意生3个孩子不同，他觉得只要两个孩子就够了，“好好培养他们，把他们送到城里读书，以后能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眼下，如同他所期待的那样，越来越多村民走出大山，但偶尔，吉克曲木也会想念曾经村里的热闹，每到黄昏时分，家家户户都出门聚集在村口树下聊天，青年们相互摔跤，有时兴致高，大家玩到凌晨都还不散场。

“你问我孤不孤独，其实是孤独的，但是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包括我。”吉克曲木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