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李瑛：浅溪长情

文/李瑛

偶遇儿时童友，彼此依然亲切。在一起时，大家自然老爱回忆小时候的那些事儿。在这群正在老去的顽童记忆里，最难忘的，莫过于故乡那条汩汩流淌的小溪。

沿着那道曲悠小径，我们采着野花数着飞鸟，很夸张很快活地追着跑着；小溪的水很清，很浅，但“水浅而有鱼”，是个纳凉玩耍而又绝对充满诱惑的地方。我们爱光着脚丫儿，爬上小溪中间那块大石头上晒太阳；爱在水中筑起矮矮细堤，把小鱼小蝌蚪围在里面，幸灾乐祸看它们慌乱打圈儿，想冲又冲不出去的样子；爱在小脚杆上涂满绿洼洼淤泥，让泥巴顺着脚面缓缓流动，痒痒的穿过脚心从脚丫处溜走。

儿时的美好都是小溪给的，当年那青苔上忙碌的蚂蚁，水面上爬行的小虫儿，河底五颜六色的石子，树叶缝隙散落的光斑，以及数枝上不停叫唤的知了，都源源不断涌现出来。最是那些裸露出来的条条树根，凹凸分明又相互缠绕，成了我们争抢掰扯的必然耍事。

那时候的夏天，伙伴们几乎是天天泡在一起，只要听见谁的一声呼啦，个个都从自家青瓦房里钻出来，偷偷绕过大人直奔小溪；姑娘们穿青蓝二色土布衣裤，硬胶土凉鞋，扎了乱蓬蓬的小辫子，河风中，羊角辫儿象两只飞蝶，煞是逗人开心，男娃们只穿一条短裤衩。我们在小溪里砍水漂弄水浪，小溪被我们嬉闹扑腾起圈圈水的碎花，咯咯的欢笑响遍溪谷，流淌的溪水，记下了我们的童年无忌。

守着这条小溪，我们常常花样百出立项比赛，目标始终都是小溪中央那块又大又光滑的石头，“预备跑”的号声还没落下，大伙儿就不顾一切往前冲。特别好笑的是洋洋，她年纪最小，胖傻傻的，洋娃娃一样甜心可爱；为了省钱，她妈妈总会加大她的鞋码，因此每次赛跑，洋洋鞋子肯定掉进水里，她想停下又怕成了尾巴【我们把掉队的伙伴叫狗尾巴】，于是只得抓起鞋子接着又跑。大伙一边跑一边指指点点，肆无忌惮笑话洋洋。大家咿哩哇啦大喊大叫跑到终点，喘着粗气爬上大石头，横七竖八躺着看天看树，静静听溪水潺潺地流，听鸟儿喳喳地叫，任发丝和打湿的衣襟肆意飘动。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我撇开同伴独自溜去小溪，趴在那块大石板上看《童话故事》：故事里的王子被女巫变成鸽子，公主历经千辛万苦找到王子再把他变回了人，从此，王子和公主相亲相爱白头到老……看着看着，我睡着了，梦里的我变成那个公主，用指血滴进鸽子眼里，鸽子拍拍翅膀，瞬间变成英俊王子……醒来天已黑透，我抹着眼泪摸黑回家。

后来念书了，我继续接受知识熏陶，我那些童年故事，是同学们从没见过的，他们羡慕我的童年，想再听我讲梦中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想知道我无限挂记的小溪模样。但他们始终不会明白，那条小溪所代表的，亦是当年贫苦日子以外的天真无邪，那种孩提时代无近忧无远虑生活，已经列入成年往事离我而去，而且，越走越远。

再回故里已是两鬓斑白，看我魂牵梦萦的小溪，那一幕幕笑如春风的毫无遮拦；那溪里的个个金色童谣，还有刻在那块大石头里的，永远无以抹去的，那张幼稚又轮廓分明的脸。

时常在想，我心海里的那股溪流，是否还是那样哗哗的欢跃？是否还保持着原有的那么清，那么浅，也不知道，小溪是否还懂得、还惦记经年那份不曾忘却的遥远牵挂？

【作者简介】

李瑛，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合川区作家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半月谈》《中国青年报》《重庆晚报》《重庆法制报》《童话世界》等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