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李兰春：起雾的日子

李兰春（射洪）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几岁的我，想要吃点肉打牙祭，那是盼年盼月。唯一的念想的就是冬天快点来，老天快点起雾。每当起雾的日子，就是我们金华镇集体打牙祭的日子。

周末的清晨，我们成群结队、吆三喝四，趁着浓雾去找打屁虫。张家坝、猫儿坝、白玉坝石头又多又大，大石头下面潜伏的打屁虫最多，金华山对面的白玉坝是我们的首选。

我浑身除了油纸口袋，一无所有，连两分钱一张的船票都买不起。我跟在邻家大哥李三、李四后面，想方设法在金华山脚下的渡口“偷渡”。李三他们也有自顾无暇的时候，我就躲在赶船的大人后面，机灵地牵着他们的衣角，装成他们的孩子，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上船。船老大有意无意地瞄一眼，撑杆往深水里一撑，大喊一声：“开船咯。”

望着涪江上面浓得化不开的雾，我的心儿欢快地跳荡。这哪里是雾哟，分明是打屁虫的身影，一个、两个、3个，哇，一捧、两捧、3捧，好多好多呀！

跟着李三他们下船，飞喳喳跑向河滩，扑爬跟斗在所不惜，唯恐落后于人，打屁虫就飞到别人口袋里去了。事实上，大石头是搬不动的，只好掀开小石头，一个、两个、3个，哇哇哇，11个打屁虫搂抱着趴在石头下睡觉，睡得喷香。我兴奋极了，伸手一抓，它们的6个脚脚使劲蹬，拼命挣扎，但怎么逃得出我的“魔掌”呢？

慢慢地，太阳升起来，红霞布满整个天空，雾越大，太阳就越大。一旦太阳明晃晃，睡醒的打屁虫就从石头缝里飞出来，呼吸原野清新的空气，自由自在。

提着半口袋打屁虫，跟在李三后面，眼馋地盯着他满满的口袋，恨不得时间跑快点，让自己毛起长。

母亲看见我手里的油纸口袋，眼睛突放异彩，高调地大声说给邻居们听：“春女子找了好多打屁虫哟。”

张大妈傲娇地回应：“我们李三他们找的打屁虫吃都吃不完，等会儿还要放在街边卖钱呢。”

母亲讨了个没趣，进到灶屋，将挤成一团的打屁虫倒在温水盆里，让打屁虫放屁。打屁虫在温水里扇开翅膀，屁股不停打屁，一股股臭气顿时笼罩整个灶屋。母亲哈哈哈大笑，对围在水盆旁边的我们几姊妹说：“春女子，快烧火，炒给你们几个馋嘴猫吃。”

母亲将黄豆和打屁虫一起倒进铁锅里翻炒。打屁虫在锅里滋滋地响，油亮亮地冒着青光，我们眼睛都绿了。

一会儿，满屋香气缭绕，我们拍着小手，跳起来：“可以吃咯，可以吃咯。”将香喷喷的打屁虫放进嘴里，连同它们的脚脚手手一并吃下，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怎么咀嚼，就吞下肚去了。

我抓一把给母亲，母亲推回来，吞咽着口水说：“你们几姊妹吃，我最害怕吃虫了。”

我信以为真，将那一把打屁虫放进裤兜里，跑到街上去找满芳、小霞，给她们吃几个。

大街上，到处是卖打屁虫的盆盆罐罐，5分钱一包。有钱人自然可以买两包，于是，一街的打屁虫香味混合着黄豆屁的臭味，浓得像清晨的雾，化不开去。

【作者简介】

李兰春，笔名天一山人。四川散文协会会员，射洪陈子昂研究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华西都市报》《川中文学》《文化遂宁》《射洪文艺》《大孝目连》等报刊、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