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方阵|陈小平:写给2020年元旦(外六首)

封面新闻 2020-01-20 10:16 34928

陈小平/文

日子逝去,紧挨着我的记忆
桌上的蜡烛燃烧着,它在试探
什么是永恒,什么是不朽
在钟声敲响的那刻,时断时续

一次次在镜前妆容,一次次
从宿醉中醒来。铜镜早已锈蚀
而镜中人开始变得模糊,在途中
他成为了这场大戏的替身

就像鲜妍欲滴的愿望在火苗上
生日蛋糕奉上甜美,摹写颂词
倒伏在此刻的祈祷,声音沙哑
在辞旧迎新的当口,略显慌乱

我曾无数次修改台词和造型
在午夜,断续地,我试图纠正
造化的荒谬与不公。并想起爱
它不是最重要的,除非你懂得

紧挨着记忆。入骨的痛没有声音
在黎明来临的那刻,我可以说
我爱你们:我所遇见的一切
仿佛此刻给予我的仁慈和宽容

我已这样行走了三十年,或更久
在新年钟声充满善意的暗示里
我听见豆哥和月泽,他们打闹着
声音清脆,在屋外的草坪上

预感

地球正在撰写自传

未来已站上时空的边缘
我们每天熙来攘往,踩在
历史美艳深邃的睫毛上
血统或高贵,或低贱
都将回到宇宙的子宫
如混沌初开,万物有终
一切是开始,也是结束
这是轮回生生不息的承诺
哦,宇宙,唯有你无边无际
在颂词的袅袅余音中咏叹
在纷争的喋喋不休里忧伤
让我们在孤独的村庄里
像宠儿,像自由播下的种子

沉默

有线电话沉默着。墙上的挂钟沉默着
时间去哪了?回忆一开放存在便褪色

我睁开眼睛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丘
我闭上眼睛一直盯着含苞欲放的事物

天色黯下来的时候,屋子外的霓虹
忽明忽灭,用惊讶的眼神望着我

以黑色衬托光亮,是时间的杰作
没有花就栽花,没有悲喜就保持沉默

存在与时间

至此,我必须忏悔。因为我存在
但是我并没有弄明白存在的意义
直到我盖棺定论,儿孙肃立墓前
为我祷告,祈求我的灵魂被超度

我怎么能说清我写下的每一首诗
每一个词语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有关存在及其时间已经作了技术
的婢女。什么是生存抑或毁灭?

时间因形而上学而展开,花一样
绽放。如银河或宇宙不断地膨胀
呵呵,念及此便感觉自我的无奈
人类、地球的渺小,思想的苍白

比如知识或科技,像是一块钢板
不断被切割、焊接。成为完美的
构架,在存在和时间的缝隙之间
把真相和爱,遣送到温暖的边缘

危险来自于诱惑,或事物的本源
在海滩,你晒太阳,太阳也晒你
有意义的一切行动都是没有意义
定义生命便是自掘坟墓放弃尊严

死亡,它来临。站在每一个门槛
藐视强权、荣誉、金钱和虚妄的
真实。它君临天下,并指引一切
人们啊,从那里来,就从那里去

说爱的时候

我说爱你的时候,也想你说
我爱你。最纯粹的爱就是这么简单
我并不害怕孤独地度过余生
我只担心爱情会让我感到孤独

最近几年我多次从全麻手术中醒来
走上大街。排成长龙的汽车是我
诗歌的碎片。延伸至城市的天际线
象一串珠链,却未带来欢欣和安慰

你们到来,又断断续续地离开
这之前已有多少岁月逝去
我历经着一个囚犯的痛苦,我的手
伸向天空,触摸的却是虚幻的云朵

不止一个朋友向我发出过警示
我还是独自留在了那里,留在了
白内障的雾里,留在了那个梦里
我很有耐心,我在等待我所期待的

苦难。而在顽强不屈的前行中
它面带微笑,站在失去的旁边
为我鼓掌,并送来最丰厚的礼物
我结婚,生子,认真地忘记过往

放开我吧,因为我已在光阴里沦陷
在时不我予的哀愁中,我无法将你
送往那片朝思暮想的国度,那片
沉默的阴影。它却是我全部的未来

这个下午

这个下午,江边坐着一片寂静的孤独
一只白鹭在江面上翻飞,它在寻找什么?

昨夜的霓虹在天亮前就躲进了苇林深处
像爱情,在小雪的节气里变得薄凉

站在江边吸烟。看着春水流经冬天
它们缓慢,从容,不像岁月那么急促

时值中年,我仍然喜欢独坐岸边,眺望未来
虽然我已到达,我想还会有更遥远的未来

多年前我就来过这里,江里还有我的倒影
它已不再惊涛拍岸,只是轻轻翻腾着波纹

一路走来,一些熟识的面孔已变得陌生
一些陌生的人再难相遇,一如从前的江水

我赞美……

请给我伤害的人继续给我悲痛
请给我慈悲的人继续给我宽容
看吧,今天的阳光多么明媚,在湖畔
我的眼清澈,象湛蓝的秋水

我又来到了这里,亲爱的
来到了被光明和美好流放的地方
我看清了左脚走过的平地与高山
右脚写下的焦灼、渴望与期待

我还看见了一朵花,在秋天的景深处
静静开放,如你,如眼前这面平静的湖水
我要安静地坐下来,等待夜幕降临
将每一颗星星都编织成梦一般的花房

我如此兴奋,像刑满释放的囚徒
当我驱散了眼前的雾霾,河流一样
奔腾着,喧嚣着,去与另一条河流交汇
那是一种怎样的磅磗、灿烂与辉煌

我要赞美一切,包括苦难、绝望和重生
我要重新捡拾起一路抛撒的爱和恨
将它们淬炼,写成诗,铸成项链
奉献给我爱的和爱我的人

陈小平

【诗人简介】
陈小平,笔名野岸。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高教学会秘书学专业委员会理事、四川省写作学会常务理事、四川诗歌学会理事、出版诗集《倾听微笑》《雪的声音》《说声再见》《时间之上》,散文集《对岸的我》等。首届昌耀诗歌奖、第四届海子诗歌奖、2017年中国网络诗歌大赛评委,《四川诗歌》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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