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人类世界没有秘密——读英布草心小说《洛科的王》

洛科的王

□达则果果

2019年1月，英布草心小说《洛科的王》在《四川文学》第1期头条发表。7月，《洛科的王》由四川人民出版社推出单行本。细细阅读后，我的心灵受到很大的震撼。在他的笔下，一切万物皆有灵魂，每一个灵魂都是一曲独奏。在寻找中得到，也在寻找中失去。在小说《洛科的王》里，出生于毕摩世家的英布草心以神秘的巫术祭仪和鬼神信仰为核心，同时凭借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将代表毕摩文化的“羊扇骨”贯穿整个故事，将其与一心想通灵的纳拉•阿弥巧妙结合并向读者娓娓道来。

《洛科的王》融入神话故事、民间故事、宗教典故等神秘因素，巧妙地糅合了现实与虚幻，展现出一个瑰丽的想象世界。英布草心的叙事富有魔幻色彩，故事中，纳拉.阿弥死后变成蝴蝶，阿嘉姆被一群蜜蜂带走，羊闪骨变成婀娜多姿的女人陪伴主人左右等现象既充满梦幻，同时也体现出人的模糊性和丰富性。故事的上篇作者就写到：“面对连绵起伏的群山，他打算用羊扇骨好好算一卦。”羊扇骨是毕摩用以算卦，预测吉凶的实物。英布草心从毕摩文化背景出发，赋予羊扇骨生命与灵气。让它能看到人类看不到的过去，也能预见人类无法预见的未来。

以羊扇骨为线索，引出纳拉.阿弥和阿嘉姆在走丢乳房的世界里行走、寻找，探索。主人公纳拉.阿弥是一位大胆、智慧，富有想象力的人物。作者在塑造人物形象时，不仅从性格和心理出发将纳拉.阿弥的形象描绘得跃然纸上，更将其出生背景刻画出传奇色彩。纳拉.阿弥的祖先没有姓氏与部族，因此取名叫借鸡生蛋。而纳拉.阿弥不想以这样不伦不类的方式为自己的后代命名，于是他给自己取了一个特别的名字，叫纳拉.阿弥。“纳拉”是牛逼的意思，“阿弥”是嫂嫂之意。从他开始，“纳拉”成了他的后人的姓氏。彝族人的姓氏代表一个家族的起源，每个姓氏的背后都有自己所代表的意义，它们也许是一座山的名字，也许是一条河的，或者是一方土地的。英布草心正是立足于这样的原始姓氏文化，为人物找到血缘的来源与归宿。

英布草心的笔下的故事看似荒诞，但“荒诞”的背后是神秘而精深的毕摩文化和民族精神信仰。在《洛科的王》中，一棵小草乃至每一个过客都具有不凡色彩。谷莫奶奶和伊拉当尼莫等人只是故事中的小角色，她们老了，老得认不出任何人，后来没了，没了却又在另一个世界复活了。纵观她们的人生，心灵像被洗涤过那般虚空而又不乏深沉。故事中这样的角色还有很多，如伤心兹莫、车库兹莫、洛科兹莫等，这些角色作者只用简单的笔墨做了交代，不过“来”与“去”的背后是只有羊扇骨能够说清的奥秘。人物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新的奇迹。就连白狐邹，色色吉等原本普普通通的地名亦是在作者笔下变得神圣，饱满。白狐邹的白狐能够解释人类无法解释的难题；洛科山外的野人拥有比人更丰富的七情六欲；在季节里不停折腾的冷暖河，更是喜怒哀乐反复无常。借助作者的广阔视野，我们所看到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神话世界。在那里，生活着一个个无比丰富多彩的灵魂。我想所有相信灵魂的人都会渴望那样一个世界，定格时光，让岁月永恒。日月轮回，顺应光阴却不被年轮所左右。也只有在洛科山庄，人与万物才拥有这样的气度与胸怀。

《洛科的王》是一部人类生存的寻找史，展现人从渴望征服自然到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缓慢进程。“人与草木曾经相通，人后来之所以为人，主要有了毕摩，搭起了人与万物沟通的桥梁。”在故事的下篇，作者如是说。在英布草心的笔下，一切万物都有思想，有疼痛。纳拉.阿弥梦想超越自然，他打乱季节，让牛羊有生不完的崽，让已过生育期的老女人恢复生育能力。而这换来的后果是洛科山人开始逐渐腐烂，蒸发。维克多.雨果曾经说过:自由只有通过友爱才得以保全。英布草心是个慷慨的作家，他曾赋予洛科山无限的自由与财富，但当他笔下的洛科山一旦因为他的慷慨而得意起来，他的慷慨立马变得有所节制。因为他要让他笔下的人和物一生都要探索自身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寻找生存的价值与意义。作者说：“一个没有才华的人，守住自己拥有的财富，就是最大的才华。”英布草心让雄心勃勃的主人公走出洛科山寻找个体生命的存在方式，历经万水千山后回到出发地，并用一生为这片土地造福，也在这里死去。这其间不乏有叶落归根的故乡情节和故土眷恋因素。同时，他立足于遵循自然规律，万物皆有灵的民族信仰，塑造出人与自然在矛盾中挣扎，在动荡中争得你死我活的壮阔场面。不过，在洛科山为生存而战的世界里，他让人与人，人与万物都逐渐学会共存、和解，融合。

这部小说语言轻松流畅，句式简洁明了、富有诗意而通俗易懂，字里行间不时透露出幽默和喜感，有时读着读着会让读者不禁哑然失笑。但它背后的毕摩文化和族人信仰经得起推敲，也值得让人深思。它代表一个民族的神秘文化和精神高度。它的目的不是仅仅向我们讲述一个精彩的故事，更在于道出一个民族乃至人类的起源、走向和归宿。

英布草心先生说，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假如通灵了，肯定会失去很多东西。纳拉.阿弥通灵了，可他不在乎自己失去多少，他用弥留的气息发出永恒的光芒：人类世界的秘密，你将一一知道。也许，人类世界所谓的秘密其实是没有秘密吧。因为人在“寻找”中得到的早已胜过一切自由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