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唐雅冰：一方书桌

唐雅冰（中江）

儿时的我，非常想要一张书桌，一张属于自己的独立书桌。

那时候，一家六口住在拥挤的两间土坯房里，我每天放学后做作业，就趴在高板凳或是门槛上，弄得本子背后常常沾染了油渍、灰尘，对书桌的渴望就可想而知了。

我羡慕教了几十年书的幺爷爷家有一张红木书桌，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他最喜欢的书籍，还有一个古朴的竹质笔筒，里面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毛笔有近10支。

我最喜欢他铺开大白纸，让我给他研墨，我可以一边看他写字，一边听他讲颜筋柳骨。我常常坐在小板凳上，痴痴地望着幺爷爷和他的书桌发呆，当一个像幺爷爷一样有学问的人，拥有一张书桌，是我儿时的梦想。

为了一方书桌，我与自己耗上了，变成名副其实的书呆子，终于考上师范学校，走出大山，完成草鞋到皮鞋的蜕变。

3年的专业学习后，我走出校门踏上讲台，成了一个“孩子王”。学校交给我一班鼻涕娃娃的同时，也分给我一间只容得下一张小木床和一张课桌的寝室。终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我兴奋了好多天。

那张课桌是从教室里淘汰出来的，只剩下3条腿。我屁颠颠地搬来几块砖头，把桌腿垫平，然后在桌面铺上几张报纸，这就成了我的第一张书桌。

傍晚，孩子们都离开后，我趴在书桌上，把挂历翻过来，在背面用毛笔工工整整地抄写《小学生守则》《小学生行为规范》。于是，学校每间教室里都有了我的“墨宝”。

某日，老爸专程来看我，在我提醒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时，他一屁股朝桌子坐下去。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桌子和老爸同时倒地，报纸、教材、作业本、墨汁一股脑覆盖下去，他特意换上的白衬衣和中山装外套变得惨不忍睹。

揉着腰杆站起身，老爸的脸黑得能挤出水来。他一言不发，一瘸一拐地就朝外面走去。不一会儿，镇上的杨木匠来到我的寝室，拿着卷尺认真地比划。几天后，一张崭新的、散发着油漆香味的书桌搬进了我的寝室。老爸恨恨地扔掉了那张三脚课桌，然后拍着手长吁了一口气。

那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张私人书桌，3个抽屉两个桌盒，中间抽屉还带锁，外配一张小方凳。看老爸满脸的自豪与疼爱，我搂着他的胳膊心暖得找不着南北。

那张书桌一直陪着我，从一所乡小到另一所乡小，再到小城一隅，直到桌面桌盒都斑驳得不成形了，我也舍不得扔。它塞满了发表有我文章的报纸和酸酸甜甜的回忆，我让它静静地待在阳台一角，不时去拂拭一下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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