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方阵｜李默淳诗歌15首

李默淳（香港）

春怀
你好比春江水边的垂柳，
眼角滴着一颗被称为禁忌的、
来自水仙花蕊的珠。
暧昧把你裹进三月的爱抚，
卧鸭川江洗一洗未生芽的鬓发。

春天，就柔成一滩碧水；
冬天，就活成薄凉、无情的模样，
抵得过凛冽，又经得起皑皑积雪。
顺着冬天融化的痕迹，
落入那些可怜人的眼里，嘴里；
还落入他们活成过去的无言呐喊里，
给予这些曾经希翼过、绽放过的孩子们
最后一点怀春的诗意。

渴望一抹蓝
我渴望一抹不带情意的蓝。
像澄净天空吞下云的泪痕，
像海洋推翻信仰，开创新的深渊。
我渴望一抹不带梦寐的蓝。
像芬兰国旗分明的十字，
像半瞌的蓝眼睛里风华了的绵情，
我活在你第一千零一次的回眸。

我怀念灯塔的明光
我渴望天空的宽恕：
像你的怀抱，
你狭隘的激情。
天空吐露珍珠白时，
我似乎站在结尾，
无声对白落下一缕你的吐息——
似乎你与我并肩，像从前那样
一齐等待海水的疗养，
看阔海如何吞下黄昏的醉子；
我们最后的光辉在海面粼粼，

远方，灯塔依然明亮……

芭蕾诞下的悲剧
当小提琴的乐音划破水面
你吟唱着黑天鹅之歌
像一个孤独的王子——
在空无一人的过往里，蒿草那么深
你踏进亡灵的湖底，自此
诞下了芭蕾的悲剧。

如果说你的眼睛是潭死湖
你是清晨泛雾的森林，
是湖面漾开的第一抹涟漪，
我攥紧了手头的留念
仿佛承载起天空的沉郁。
如果说你的眼睛是潭死湖，
那么我将在迷雾天气
学着彗星的样子，
轻吻你最任意的谜底。

阴雨天时
我遇上了一位不会巫术的少年。
他会在迷雾的花园里与鸽子交流，
迷茫中他传承了天神的智慧。
他看向我，
绿眼睛淡漠而忧虑——
我爱上了你
像一小窜火苗扑进湖底，
我倾倒在你眼底
那一平方毫米的真挚。

身体的四季
我的心
此刻赤裸地呈现：
它是绿色的，像你临别时的双眸——
清冽、凛然，散发着雪松的气息。
你的指腹裹着一层光阴，
你的唇也淡薄，
像山脚下无人踏迹的小路。

别问我为何期许又恐惧，
因为我身体的四季逐渐隐去了夏日的烈行。

湄南河杂思
此刻：
运河上的粼粼浔浔是浪漫的；
摇曳着舞入黑暗的烛光是浪漫的；
棕色的香气；三万英尺的通明；
火烧云忍不住亲吻绿草坪；
半边夜幕溶着的颗粒小星，
半盏夜灯拿捏的暧昧，
还有那遥远夜市吹来海的往昔——

人间的喜剧也是浪漫的：
我的眼睛再装不进碧波的愁绪，
我的耳朵再容不下帆船的呜咽；
此刻，你的指尖泻下金色瀑布，
正如昨梦的幻象，充盈我被悲剧浪漫的身体。

颤抖的星星
星星，你为何颤抖？
你既不是牲禽，也不是罪行
杀生的黎明你只需将夜唤醒。

星星，你为何颤抖？
你不是牲禽，也不是罪行
甚至不是一个新生的期许。

但在那众神死去的山坡上
在精灵濒危的九月里，
我曾多次因恐惧而丢弃紧攥的火苗
天空，刨出闪电，
冷酷地鞭打我的平原
我的冰山，我稀薄的信仰
还有我播下的旭日。

我明白了你的颤抖，星星。
它来自人类最不留余地的贪婪。
请颤抖吧。星星！
在交错的幻象里、在奄息的爱恨里、
在自然狂野的呼吸里——

我知道
你会吻灼我的眼睛
但我必须紧握你，如向己的匕首；
我必须紧握你，
即便驱入断崖
即便游进火海
即便爱上塔纳托斯
即便为自由献出劫后余生的步履。

半杯海盐
要劝你饮下吗？
那醉人的天堂
半个太阳灼热了双眼，蒸发的液体
好像我们错过的昧星
在下一个青春坠落
我们曾用云做画笔
无数次写下天空的谏言
现在似乎一切都随风而去，
不变的只有那杯海盐，先知般
暗示了我们迷蒙的清醒。

说到东京
我会想起霓虹灯，
我会想起矇昧的紫，飘游着金星
我会想起生命的不息，像那电车
一次次行驶过我的畴昔。

我会想起没有碎星的夜晚，
只能由金海撑起暗昧
会想起祭典的烟火撩拨着少女的眼睛
我会想起忙碌的人们，想他们如何
在狭小公寓里种下银河的夏梦。

粉色沙漠
一样的风；
一样的湖；
一样的密度和浓厚；
一样的甜蜜和忧伤。

她绿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湖底的涟漪，
在沙子里荡漾；
她的铜体漾出一圈淘金色的哑光，
在沙丘里无限放射。
好像太阳神和潘神的诗歌竞赛——
赢了，
便可捧一汪来自萨图尔诺农神庙的清凉，
从他们纹了字符的手指缝隙流泻而出，
金光闪闪。
顿时整个世界染上了沙漠的冷淡
和烈性，
那位古铜皮肤的波斯美人
也绽放了天使的羽毛，
此刻蝴蝶般挥动翅膀。
沙漠自此落成粉色的模样，
甜蜜而忧伤，
好像阿波罗和潘恩最后未尽的爱念。

仙女的裙摆
黑夜浓稠得似你的发鬓，
你是我黑头发的仙女。

魔女的宴会，你不请自来。
你踩着尾声款款而至，
揭晓了王子们颓废的结局，
魔女们银灰的斗篷也为你失色。

你的眼睛褪去了世俗的杂念，
此刻没有浮云的游走，
此刻你也是清楚且动人的：
今夜的流星是你；星河是你；
漆黑海面漂浮的孤星一两点，也是你。
你廉价又迷人的裙摆沾染上群星的笑意，
此刻亲吻我的眼角，
暗示着黎明，不能为你打针脚，扯金丝；
她只被允许从窗外看向你起舞的身姿，
仙女的裙摆偷走她披星戴月的骄傲。

永恒
滚滚熔岩，从你眼里流出。
我用嘴叼吻你的泪珠，
不惜唇舌被你金色的气焰烧的破碎。
脑后的蒸汽令我在雾中摸索，
试图用泥泞与坎坷，
孕育出奇迹与美。

愿我们辉煌地坍驰，
如一座曾经的古城。
风把我的骨灰吹落到下一个轮回，
我只知道，在这无尽岛屿中
你才是永恒。

我讨厌
我讨厌你的笑，飘到和煦春风里
劝我饮酒千杯，我讨厌
你不外溢的情感潜到泥土里
我踏青的双脚也栽倒
我讨厌你时而沉思的静默
在傍晚十分，白昼星划过你的鼻梁
爱夹杂着伤感，悬在你的额头
叫我忍不住侧目，学着
少女的样子轻吻你的忧伤
我讨厌你蚂蚁般啃噬我的脖颈
叫我心软，叫我惊喜，叫我
为自然的美哭泣，叫我
为你眼底的星光流泪
为了不忘记，我在身上
刻你的名字，纹你的眼睛
在脊背上画出你的轮廓
待我受难时，它们
便是我忠诚的证据

【作者简介】

李默淳，2002年生于重庆，现居香港。在《草堂》《青年作家》《延河》《诗词》等发表过诗歌，即将入读美国某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