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罗小红：我的爸爸

罗小红（营山）

爸爸有五姊妹，他排行老四。10岁那年，他上山放牛，掉下山崖，摔断了脊梁骨，家里没钱医治，落下终身残疾，成了一个驼背。

改革开放后，他北上打工，没挣到什么钱，天天与人打架斗殴。40多岁时，因为惹事生非进了监狱。听三爸说，我爸刚进监狱时又黑又瘦，出狱时一白二胖，让他们白担心了大半年。

我爸出狱时，监狱长舍不得他走，可能我爸是一个幽默风趣的人吧。我爸说，狱长给他介绍了一份轻松体面的工作，但他以没文化为由推辞了。

出狱后，我爸回了老家，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直到50岁，经人介绍，与我妈认识，组成了新家庭。

他们结婚时，没有婚礼，也没扯结婚证，只是请了几个亲朋好友吃顿饭。我妈曾经在12岁时听人挑拨离家出走，一方面是我外公对她严厉，另一方面是她没主见，听到风就是雨。她和我爸结婚时才20岁，说是孤儿，我爸就信了，没有通知我外公、外婆。

结婚后，我爸什么事都顺着我妈，一点农活也不让她干。一年后，我出生了。一家三口，过得清贫而快乐。

后来，外公找来了，当得知女儿跟一个50岁的残疾人结婚时，非常激动，坚决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可有什么用呢，我都已经一岁多了。看着外孙女软糯糯地一声声“外公”，他心软了，但要求我爸重新修一座房子。

我爸只好到处借钱，房子还没修好，我妈就受人挑唆，卷起家里修房子的钱跑了。我爸猜她回娘家了，带着我去外公家找她。

我们到的时候，我妈正背着一筐猪草往家走。我哭着叫她：“妈妈！”她猛然回头，向我们飞奔过来，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我们抱头痛哭，我爸也没有责怪她。回家后，我妈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那是我记忆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2004年3月17日。我和爸爸还在睡梦中，我妈再一次离开了我们。这次，我和爸爸没有四处找她。我爸艰难地带着我，有人劝他把我让给别人带。他说：“我女儿不可能把她带给别个，万一她在别人家受了委屈怎么办？再说了，我女儿这么乖，我舍不得。”

爸爸总是尽最大努力给我最好的，他几年都没买过一件新衣服。繁星满天的夜晚，我和爸爸躺在院子里的长凳上乘凉，他给我出谜语让我猜：“白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四四方方一座城，城里住个人，城外嗡嗡叫，就是不开门”……这是我童年记忆中第二段快乐的日子。

之后几年，我们经常听人说我妈在哪里，又嫁了人，扯了证办了婚礼等。从此，爸爸不再提她。

小学课本上有这样一句话：“没有母亲的孩子是没有灵魂的。”但我希望我是一个有灵魂的孩子。我一直期盼着有一天，我妈妈能从天而降，给我一个惊喜。可我等了十几年，盼了十几年，也失望了十几年。

如今，我再也不去想那些不现实的事，但我依旧对未来充满希望，充满热情。我爸把我一天天养大，我要陪他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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