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已不再少年！97岁川籍抗战老兵裴海清 77年后如愿回蓉团聚

封面新闻记者 杨力 杨涛 李强 摄影报道

“早上6点过就醒了，他知道要今天要回家。”8月6日上午，云南昆明一酒店内，97岁的裴海清很早便起床，穿好衣裳，等待家人和志愿者们启程出发。

“他说了很多次，很高兴。”当天上午9点左右，昆明开往成都的动车后，裴老的女儿说，上周本来就在安排他回家一趟，但车子开出去40公里左右，他就开始晕车严重，不得不取消了那次行程，“这让父亲一度很沮丧。”

所以这一次克服晕车，老人的激动也感染到周围乘客，“有人问他是谁，听到是抗战老兵后都竖起大拇指。”女儿说，父亲一路上时而闭目休息，时而像个孩子好奇地打量窗外的景象，时而又同志愿者讲上两句会，“一听到有说四川话的，他还会盯着说话的人笑。”

6小时左右，这趟列车停在成都东站，裴海清坐在轮椅上来到出站口，红色的帽子挡住满头银发，布满沟壑的脸庞挂着层层笑容，胸前端正地挂着他最珍视的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章。与此同时，他的成都亲人、热心志愿者早已在人群里垫起脚，掏出相机、手机“咔擦咔擦”将这一幕幕记录下来。

走出通道后，裴海清的成都侄孙胡惠强等亲人蹲在他身旁。“二爷爷，我们好想你，爷爷他一直盼着您回来。”即使隔了数十年，甚至有的亲人素未谋面，但这血缘的温度还是让他们泪如泉涌。

看着眼前成家立业的晚辈，裴海清的眼眶同样噙着泪水。“回来高兴不？”当听到有人问自己时，裴海清总会激动地回道，“高兴！”

“爷爷还在家等您团聚。”胡惠强说，老人的亲弟弟裴文源原本是要赶来接裴海清的，“但爷爷心脏不好安了起搏器，听到哥哥回来就已经心跳很快了，我们为了安全起见没让他到现场来。”

胡惠强说，要不是志愿者找到他们，成都这边的亲人都以为二爷爷（裴海清）早已阵亡在战场上，“早年间爷爷一直跟他写信，但从没收到过回音，或者信被退回来。之后每年清明，都会给哥哥裴海清烧纸寄哀思。”

2017年在热心志愿者帮助下，这对相隔千里的兄弟俩才知道对方还健在。“他们之间通过几次视频电话，我们也知道二爷爷一直有个心愿，想回来看看，跟家人吃个团圆饭。”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成都双流的裴家面临一个艰难选择。根据当时兵役规定，裴家三兄弟需要有一人去参军抗战，原本是安排大哥去，但当时14岁裴海清明白，哥哥刚刚结婚又是家里顶梁柱，为了不让这个家垮掉，他便主动顶了大哥名额到前线抗战。

之后，他跟随川军122师出川，长官看他年龄小但机灵，便收在身边当了勤务兵。1938年的台儿庄战斗中，长官战死、部队打散，裴海清和仅剩的几个兵逃了出来。

“老人最近提到过昆仑关，有线索指出他在逃出后加入过其他部队，很有可能驰援或打算驰援昆仑关战斗。”抗战史研究者马正群说，地方文管所早年间曾采访裴海清，得知他之后回过一次家，“但在1941年后，再次从军加入36师前往滇西作战。”

当时，裴海清驻守在六库攀枝花渡口，由于水性好常帮助部队搞定很多问题，当地很多老人也记得，他在当地靠着水性好在怒江中经常打到很多大鱼。本以为凑够钱可以回家，但裴海清没想到这一待就是一辈子。2015年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时，裴海清获得了他现在十分珍惜的70周年纪念章，常带在身边。

当天下午5点过，裴海清离开成都东站，回家之前先到了川军当年出川誓师的人民公园外。在家人和志愿者帮助下，他坐在轮椅上手捧鲜花，祭奠牺牲战友。

盯着眼前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他眉头时展时舒，像在努力将记忆与眼前景象重合，但97岁的高龄不仅带走了他的年少，还慢慢带走他曾经的回忆。

“我们一家子都很感谢云南政协报和川军团志愿者的帮助。”当天晚饭前，裴海清的女儿代表家人感谢所有帮助裴老寻亲和回家的人。

在吃过晚饭后，裴海清坐上开往弟弟家的车，街道上白玉兰灯的灯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看不出悲喜。直到当晚9点过，车子停在华阳一小区，望了楼下大半天的裴文源终于看到了哥哥。

一句“哥，回来了啊”，让裴文源差点哭出声，而裴海清则拉着他的手，目不转睛看着弟弟，嘴角一直没合拢，而脸上满是笑容。

“哥，你是英雄，打鬼子保家卫国。”裴文源大声说，还举起大拇指在裴海清面前晃动，这一句迟到的夸奖，他其实曾在无数封信中写道，但哥哥从未收到，“我今天买了菜，明天一起在家尝尝家里的味道。”

裴海清点点头，是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