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徐登明：乌木泉

徐登明（成都）

在南行作家流浪文豪艾芜的故乡清流镇连丰村，有一口井，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当地人叫它为乌木泉。

说它是井，因为在水池高的一边地面，距池底有两米多深。说它是泉，因为在水池矮的一边地面，距池底只有几十厘米，泉眼可见。整个水池池口呈斜坡状，大致为长方形。在水池池底，是一根不见头尾的，深褐色的，大约一米直径的乌木。泉水沿着乌木与土层间的缝穴（泉眼），以水泡的方式，从乌木的两边向上冒着不停。像是沉睡的乌木，在池底向打扰它美梦的人们，诉说着它数千年来的故事。我用水池边上取水的木瓢，舀起这些清冽的故事，半瓢下肚，刚才还满身汗珠，立即凉爽下来。口里回味，还有几分甘甜。

在四川地区，井水与泉水是有很大区别的。通过向地下开凿深坑，坑壁坑底浸出的地下水，是为井水；而通过岩石缝穴或地表缝穴涌出及即通过泉眼涌出的地下水，是为泉水。川西平原地下水丰富，多见的是井水。泉水较为少见。打井挖出乌木，乌木与土层间的裂缝涌出泉水，就有几分珍奇了。

乌木，主要分布在四川地区的四条大江及其支流流域。它是因地震、洪水、泥石流等自然灾害，将楠木、红椿、麻柳、铁力木等树木埋入地下，在缺氧和高压下，经过千万年的碳化过程形成的。又称阴沉木、碳化木。按照其碳化程度、树种木质和利用价值，价格各异。

但总的来讲，物以稀为贵，“因乘天地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乃万木之灵，灵木之尊”，号称“东方神木”。“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用其制作工艺品和仿古家具，木纹细腻，质地坚硬，光滑锃亮，不腐不虫。

清流镇当地人掘井汲水发现乌木而不取之，亦可见其尊。

乌木泉距离艾芜故居600米左右。周围的村民，都来这里汲水，有的泡茶待客，有的腌制泡菜。艾芜生前念念不忘家乡的泡菜。有逸闻称，艾芜进餐时，就是几片泡菜下饭，招待客人再端一碗豆花、一碟椒盐油酥花生米、切一盘干牛肉。他一边吃饭，一边介绍家乡泡菜。

美食家车辐先生著文《川菜杂谈》，专门介绍新繁泡菜的精髓：除了泡菜坛、香料、菜外，用水也非常重要。艾芜故居的邻居们认为，乌木泉水含有较多的矿物质，用来腌制泡菜，泡菜脆而鲜嫩。新繁泡菜能够远销东南亚，覆盖当年艾芜《南行记》的地区，也许是这水的缘故吧。

乌木泉所在的清流镇，在唐宋时期就是西蜀古镇，有青白江穿境而过。而乌木泉与过境的青白江只有千米之遥。青白江既是河流名称，又是因河而名的成都市青白江区的地域名称，是清流镇的近邻。

在青白江区弥牟镇也有一口井，那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六出祁山伐魏时，为屯兵此地解决饮水问题而开拓的水井。为了纪念诸葛亮，当地人叫它诸葛井。与乌木泉遥相趣对，成为附近的井泉姊妹花。

人类逐水而居。泉与井的开掘，对于人类拓宽活动范围，推进文明的发展，有着重大意义。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的水井，距今5700年，是迄今发现的我国最早的水井。

坎儿井，则是人类适应干旱地区自然条件在地表深层取水输水的一种科学创举。有的坎儿井，单条长度有达几十公里。新疆地区至今仍在使用的坎儿井有2000余条。

打井凿泉，还丰富了人类文化。因为饮茶，因为酿酒，因为风景，因为旅游，而至天下名泉辈出，不胜牧举。而且，对于泉的分类方法，也有多种。

茶圣陆羽游历大江南北，遍访天下名泉，根据泉水特色，评出十大名泉：庐山谷帘泉、惠山石泉、兰溪石下水、上饶陆羽泉、扬州大明寺泉、庐山招隐泉、荆山白乳泉、洪崖瀑布泉、淮水源、六安龙池水。

有按水的温度分类的，温泉、冷泉、常温泉。温泉，一般都含有较高成分的矿物质，因矿物质不同而分为盐泉、铁质泉、硫磺泉。这些特殊的矿物质，对人体有保健治疗作用，如医治关节炎、神经疾病、皮肤病等。著名的有，汤山温泉、五大连池药泉、骊山温泉、安宁温泉、从化温泉、陆川温泉、重庆北温泉、阳明山温泉，等等。而冷泉，大多水质清醇甘甜，用于酿酒。如镇江中冷泉、北京玉泉、济南趵突泉、庐山谷帘泉、杭州虎跑泉。乌木泉，既有矿物质，又属于冷泉，当是一个另类。

有按观赏价值分类的：大理蝴蝶泉、敦煌月牙泉、杭州和济南的珍珠泉、桂平乳泉、广元含羞泉、西藏爆炸泉、兴安喊泉等。这里，我特别要说一说蝴蝶泉和喊泉。蝴蝶泉，因每年四五月间成千上万的蝴蝶绕泉汇聚而得名。彼时，蝴蝶漫天飞舞，五彩斑斓，蔚为奇观。大理蝴蝶泉最为有名，还此外，还有枣庄蝴蝶泉、阳朔蝴蝶泉等。

喊泉，又叫吼泉，多分布于石灰岩、白云岩地区的岩溶间、地下河与岩溶潭星罗棋布的地带。是一种地下水的虹吸现象。如广西兴安、安徽寿春、重庆岳溪等。各地的喊泉，往往因为这一奇异而限于知识当地人无法理解的自然现象，大多伴随有诸如龙女、七仙女之类的美丽的爱情传奇故事。

乌木泉，含有矿物质。乌木尤潜龙卧井，水泡似龙吐真珠。既有观赏性，又有健康身体，腌制优质泡菜的特性，还用作当地酿造“梨花醉”（果酒），能够算作泉中奇葩。

雒城中国民航飞行学院吕少英先生，听说我去清流镇访问艾芜故居，探寻乌木泉，特赋诗：“春赏清流景色妍，凭栏更思古今贤。升庵故宅莲池畔，艾芜新阡饮马边。砥砺须看《南行记》，述怀常咏《临江仙》。一方灵迹千年事，万象何妨在眼前。”

每当三四月满地春花的时节，乌木泉邻近的田原，梨花、菜花、桃花争相斗艳。走在田埂上的村姑，担着乌木泉水，哼着川西民间小调，穿着兰花花的身姿，是如此的婀娜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