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书评｜蒋登科：无处山水不关情——张中信《通江书》散文卷序

蒋登科/文

张中信是来自大巴山的知名作家。在长期创作历程中，他对小说、散文、散文诗和诗词等多种文体都进行尝试，收获颇丰，每每获得读者好评。

我读过他不少作品。我对家乡山水风物的了解，有不少就是来自他的字里行间。他和许多从通江走出的作家一样，始终以通江作为创作题材和精神源泉，这使我感到一种贴近内心的亲切。每次和家乡文友聚会，大家都会谈到离开家乡的那些诗人、作家，言语间满是牵挂和不舍。在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中，很多时候都包含着张中信。

张中信倾心创作的散文集《通江书》即将出版，邀我写序。长期以来，对于来自家乡的诗人和作家，我都有一份发自内心的偏爱，于是欣然领命。我以普通读者的身份走进张中信的这部作品集，这样的身份让我能够以非常轻松的心态面对他的作品。

《通江书》记述了作者的通江山水与文化之旅。既然是写自然、文化，他的作品中肯定包含着对自然风光、历史人文的书写。作者对山水之美的描写细致入微，对文化的追寻，涉古及今，使我们获益甚多。米仓古道的神秘幽远，诺水河沿岸的山水风光……带给我们自然之美、文化之美的享受。

《三潮水：如梦似幻的净地》《散落在中峰洞的文字》《板板桥：千年古镇任诉说》等作品将自然、文化、风物进行深度重铸，带着我们的身心远离尘世，如入仙境，得到涤荡与升华。

在都市文明越来越发达的时代，对自然和文化的追随、反思成为很多作家甚至普通人的心灵取向。长期生活在通江的张中信具有先天的资源优势，他后来又生活在不同的城市，获得了重新打量家乡山水、文化的新角度、新视野。这就使他的散文能够更加切入山水、文化的核心元素，也切合现代读者的关切。

毫不夸张地说，张中信的散文包含着心灵与情感之旅。出生和生长在通江而形成的生命底色，使中信始终不会以旁观者的眼光和心态打量通江的自然和文化，而是将它们和自己的人生经历、生命感悟结合在一起。文中的山水既是自然山水，也是心灵皈依，文中的文化既是他者的文化，也是融入了他生命的精神元素。

这种特殊的身份使张中信创作的散文作品在底蕴、格调和情感取向上超越了其他作家对同类题材的关注。仅仅用旅游散文、地理散文来概括，显得不够准确。我们几乎可以在他的所有作品中读到作家对自我、生命、文化的感悟和思考，这是普通的外来旅游者难以实现和逾越的。

下面是从《通江书》中摘录《板板桥：千年古镇任诉说》的一段文字：“造化的作弄，上苍的不公，岁月的流逝，历史总算为板板桥拂去荒蛮闭塞的一页。外面的世界正向着板板桥敞开胸怀。板板桥开始躁动不安了。板板桥无情地被现代文明冲击着，撕裂着，阵痛着，迷茫着……”

这些文字之中满是作家的思考与感悟，心灵的、历史的、文化的，交织在一起，为通江古老的文化、奇崛的山水增加了一份内在的魅力。

诗意，是张中信散文的原真追求。他本身就是诗人，以传统诗词的格式创作了大量诗篇。在他的散文中，诗人的身份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沿着诺水寻觅》《楼子：灵异的奇山秀水》《金童山：一个人的归去来兮》等作品中就嵌入了作者自创的不少诗词。这些诗词的融入，既蕴含了作家在不同时期的心灵感悟，也实现了古今文化衔接、诗文相映成趣的表达效果，读后让我们的心灵得到自然与文化的涤荡。

作家以散文诗的方式，抒写了情思流淌以及中峰洞的奇诡、灵异和深邃。我们从中见山水，见草木山石，四季之艳境，同样感受着作家的情感随着景色、风物的变化而产生的净化和提升。在这种氛围中，外在世界和作家的情感世界是融为一体的，相互契合，共同演绎出天、地、人之间的微妙联系。

品水品出人生百味，赏峡赏出天人合一……这些都是景色外的况味，然它们都源自作家内心。这便是作家对山水的独特发现，既关乎山水又超越山水，作家的情愫既在景色之中，也在景色之外。而景色之外的收获，也许才是真正的旅游者最大的收获。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昔人论诗，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王国维谈的是诗词。我个人觉得这一观点也适合谈论将“景语”、“情语”融合在一起的优秀散文，何况张中信的很多散文中还嵌入了大量诗意的抒情片断呢？

在他的散文中，“景语”与“情语”即使不是合一的，往往也是互动、互补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张中信眼里，“诗意的栖居”不只是一个哲学家、诗人的梦想，也是他对现实、人生和生命的一种渴望与追求。

一度时期，现代文明的发展，将通江忽略在视野之外，而这种忽略使它仍然保留着自身的原生状态和边缘化，成为都市之外的风水宝地。通江这样的地方，很容易给作家带来创作灵感，使他们创作出优秀的文学作品。通江（通江籍）作家几乎都接受过它的馈赠，这种馈赠是精神的、心灵的，指向未来的。

读张中信的《通江书》散文卷，我又有些得意地要为家乡美言几句。感谢家乡的恩赐，也感谢家乡的作家；感谢中信，是他用诗意的笔墨书写了自然、历史、人文的开阔与纯净！我期待有更多的作家、诗人书写通江，关注通江，关注诗意的栖居！

【作者简介】

蒋登科，四川巴中恩阳人。文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当代著名诗评家，西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副社长，兼任重庆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在国内外报刊出版发表各类文学作品200余万字，并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