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凸凹:中学之初

封面新闻 2019-07-23 11:33 45368

凸凹(龙泉驿)

那时,读书的学制是小学五年,初中三年,高中两年。那时没有大学,不对,我想起了,还是有的,是那种工农兵大学和“工大”之类的,且不用复习硬考,全凭领导推荐。由于我有不做日记的坏习惯,因而忆不起当时是什么原因使我的小学生活只实施了四年半便草草结束了。五年级被一分为二,一半继续是小学,一半直接入了初中。

对于提前入初中这事,我和我的同窗们自是畅然。心想,如是就可提早到农村那广阔天地作为一番了,就可提早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了。我发誓,淳朴的心中绝对没有一丝虚假和调侃。

1973年初秋至1976年夏末,是我的初中生涯。以我当时的眼界来看,地处川陕交界的大巴山麓的万源县城,是容纳这段生涯的一个十分恢宏的空间。

那时,学习还算正常,虽然也受到了张铁生们“白卷”的影响,但由于偏居一隅,距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及省城较远,“白卷”波及的振幅在抵达小城县中时,到底是显见轻微了。我和同学们照旧打闹着,嘻笑着,挎着瘪瘦的帆布书包,啃着胡萝卜红薯地瓜之类的肚皮填充物,或匆或悠地往返在学校与家门之间的炭黑的街巷上。

在学习范畴中,有一课种在当时还是占了很大的份额的,那就是劳动课。平常墨守成规的劳动就不言了,不外乎是背石头、煤炭及种植菜园一类的。记得是挣了点小钱,且权作了班费。

大规模的劳动,是那种半学期或整学期待在一个离县城很远的名叫董家坪上的农场里,挖地,除草,挑粪,种庄稼。间或也上上课。吃,凭的是饭菜票,少有油腥。睡的是青冈棒铺搭成的床架,硬朗又显规模。结冰飘雪的天气里,同学们一排排躺着,身贴着身,井然如战士。大约是白昼的出汗和疲乏,躺下便能睡着,且成酣状。

我和同学们的服饰是那种脚趾,膝盖,屁股,肩头,手肘等部分缝做了补丁的,司空见惯,也没有什么。只是看到个别同学穿着新崭了些,特别了些,倒也有些眼羡,又一想到小资产阶级情调的苗子,心扉便倏然锁闭,索然扭头去。

课间课余,我们爱待弄折烟盒,打玻璃弹子,制作橡皮弹枪等玩意儿,尤其偏爱“斗鸡”的游戏运动。通常是按梁山36位天罡星排座次,分成两阵,一腿绕膝,一腿疾跳如飞,五虎将对五虎将,八骠骑战八骠骑,直斗到天昏地暗,败者为了寇胜者为了王才三呼而去。至今深以为荣的是,吾乃五虎上将之一也。

万源那地儿天冷,那时的天也比现在更冷。一到冬日,教室就得生火,同学们轮流生,就像轮流扫地一样。往往是自带引火之柴薪,天不亮就摸黑入校,在比天更黑的炭烟中将炉火捣鼓成初升的太阳。

由于劳动成性,那时,我真的很爱劳动,甚至于无法舍割。一到寒暑假,便做起打猪草,采茶叶,敲碎石,捡煤花,挖铁矿,砍柴禾等活路。虽然我的父母是县农业局干部,双职工双工资,但我的大部分劳作还是供作了家贴。

有一次暑假,劳作成果的一小部分,被我和比我小两岁的二弟拿去买了一台廉价的收音机。父母知道后大骇,说是怕人怀疑,密告收听敌台。兄弟俩大哭一场的结果是退了货,换了一些书回家。

我是极喜买书回家的,虽然那时很穷,吃得很劣,视听嗅触的内容和对象跟当下大相径庭,但书还是买得起的:一是便宜,二是书少,三是家况尚好。

小学时爱买娃娃书,进入初中,便买《水浒》《三国演义》《青春之歌》《红岩》《野火春风斗古城》《大刀记》等,几乎买尽小城新华书店里所有新进的文学书籍。书是被我贪婪地反刍了,且使我已知的领域变得越来越大,未知的领域变得越来越更大。这种感觉很有刺激味。

记得当时班上有个周姓的同学很好画画,我一激动,便与他联袂创作一册连环画,图是他,文是我。想来,这该算是我永远捂着不拿出来示人的“处女作”,也该算是我品尝创作,步入文学圣殿的始点。

不错,可以毫不羞惭地讲,我的作文是优秀的。最能证明此说的是,它常常被北大毕业的语文崔老师在教室当范文念。感谢崔老师,是他给了我文学的鼓励,给了我智慧和信心。没有他及其他一些恩师,我人生的道路会被改写成什么样子,委实不能预知。

记得我们班的同学风华正茂,女俏男帅,尽皆优秀,更貌似人人都操有一项独门绝技。可令我不解的是,这个优秀的群体,一入高中就被解了体,七零八落,分属到了别的班。此,大约会成为一宗永远无解的公案。

那时男女同学之间界限严格,泾渭分明,基本不搭话,稍有情况,就被称为流氓、坏人。也有爱情故事,但仅仅是故事而已,风还没来,就吹远了。

这就是我的初中,愉悦而略显苦涩。我要说的是,三年里,没有生存压力的劳动赠了我一副强壮的身体,轻松的学习氛围送了我一片自由遨历的天空。

【作者简介】

凸凹,本名魏平。诗人,小说家,编剧。华西都市报人文智库专家,成都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书20余部。

评论 1

  • 北海之滨 2019-07-23

    我也是五年制

我要评论

去APP中参与热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