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芜:从“南行”苦旅到“流浪文豪”

封面新闻 2019-06-13 00:04 41900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115年前,艾芜出生在四川新都清流镇一座竹林流水环抱的农舍里,并度过童年、少年时代。1921年,19岁艾芜步行80余里,来到成都求学。4年后,跟当时很多经受“五四”运动洗礼的青年人选择出走一样,艾芜也决定逃离家乡,告别被强行安排的命运。但与很多人选择“北上”、“东进”不同,艾芜走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南行。从成都九眼桥出发,艾芜徒步一路向南,到云南,达缅甸、仰光等地。有点像现在年轻人“穷游”,但艾芜的旅行显得更为投入而彻底。他身无分文,远离繁华地带,行走于滇缅山地。或迷失于东南亚蕉林,或在山家店打工,或与盗贼小贩同处。艾芜感受到边地的神秘、甚至恐怖,目睹各种底层人的艰辛悲惨,但也欣赏到明丽的风光,被劳动者质朴人性所感动。

此时的艾芜,还不会完全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正收获一生最宝贵的财富——成就日后不朽文学成就的人生历练。1930年代,艾芜到上海参加左联并从事文学创作。早年的流浪苦旅,经过文思和情感,转换为“流浪文学”。在以短篇小说集《南行记》,散文集《漂泊杂记》为代表的“流浪文学”中,艾芜用抒情细腻的记述笔调,将传奇故事、边地生活、异域风情表达得活灵活现,虽是苦旅愁绪,但文字却有滋有味。由于在20年代就将西南边疆地区底层社会的风貌带进现代文学,艾芜也被认为开拓新文学创作“边地文学”题材领域的先河。而“南行”二字,也因艾芜,成为一个标签性很强的文学词汇。甚至有人称艾芜为“流浪文豪”。

2019年6月20日,是艾芜115岁诞辰。6月11日,由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中国作协创研部、四川省作协、川大主办的“艾芜与文化中国—纪念艾芜诞辰115周年暨第一届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新都区举办。来自韩国、新西兰、加拿大、苏丹等国家及全国高校和热心艾芜文学研究的100余位专家学者齐聚新都,在艾芜的故乡,通过主题分享、学术讨论、实地调研等形式表达着对这位“流浪文豪”的崇敬与怀念,诠释艾芜文学的时代价值和现实意义。

艾芜还写过其他题材,比如上世纪五十年代,艾芜到鞍钢体验生活16个月,写出当时为数不多的工业题材小说《百变成钢》。但是,最能代表艾芜文学水平,最让人念念不忘的还是,他的南行文学。在研讨会上,各路专家们对艾芜的研究,觉得大部分都绕不开《南行记》,并运用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地缘生态学、民俗学等视角来考察之,可见其生命力之强。

一个作家迎来115岁诞辰纪念,其开始文学创作,至今也将近100年,依然有众多的后学研究他,赏析他的作品,各种角度,话题仿佛说不尽,为他的魅力所吸引所折服。这现象本身就足以证明:其作品经受住时间的淘洗,进入了经典作品的行列。中国作协、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给此次艾芜研讨会发来的贺信中提到,艾芜是新文学历史上极其独特的作家,独特的思想、精神以及语言方式与时代发生着深刻而有效的互动。“这是留在历史深处又抵达了未来的真正作家。”

艾芜的吸引力在哪?不管表达何等深刻的思想,文学最核心的还是要在语言、风格、气息上,要找到自己。艾芜是找到了的。《南行记》收录的短篇小说《山峡中》《松岭上》……叙述平实素朴,闲笔的运用既展示了民俗风情,又越发给人以真实的感受。艾芜研究学会会长龚明德,读过艾芜全部作品,写过100多万字的研究文章。“艾芜的小说很有散文、诗歌的风味。我读他的中篇小说《江上行》,文本语言之优美,像散文诗 。”“艾芜的文学营养是丰富的。他深受高尔基、屠格涅夫、契科夫的启发,结合具体经验,走出了自己独特的文学道路。”龚明德说。

一流的文学,虽很难成为畅销品,但超越时代它总能捕获最鲜活的知音。艾芜的《南行记》即使如此。这本薄薄的小说集,至今被再版多次,有多个版本。豆瓣评分是8.7分。甚至还有人对根据《南行记》改编的电影、电视剧念念不忘。1990年峨眉电影制片厂摄制了《南行记》由张丰毅主演。同一年,在带有半纪录片性质的同名电视剧里,时年88岁的艾芜先生亲自出镜,与饰演男主角的王志文对话。讨论“电视艺术如何表现文学艺术”,讨论“流浪的青年是怎样的心态”等等非常有意义的话题。有网友对该电视剧的观后感评论中说,感到“悲凉、苦涩和温暖。”

在此次在新都举行的艾芜国际研讨会当天晚上,由川大雷雨话剧社编排了话剧《南行记》。川大文新学院院长李怡教授很感慨,“大学生们自编自导自演,台下的中学生都看哭了。这说明,年轻一代与艾芜的心灵是相通的。这是一部文学作品生命力最好的证明。”

蜀中多奇人。同时也多人物不被外界充分认知。与人们常常感到成都的李劼人,是一位尚未被充分认知的中国现代文学大师,艾芜也称得上是一位被低估了的作家。比如在这次研讨会上,有学者就提到,同样是对写边地风情故事,对比同时代的沈从文,艾芜研究,还远远不够。李怡教授甚至认为,对艾芜《南行记》的研究,“大有空间,可说是,才刚刚开始。”

“一提到漂泊,却依旧心神向往,觉得那是人生最销魂的事。”艾芜在他的《漂泊杂记》中这样回忆他的南行苦旅。这耐人寻味。纵观《南行记》中的种种,每一个人物,包括小说中“我”和隐藏在“我”之下的艾芜自己,为生活所迫,挨饿受冻,提心吊胆,遭遇抢劫、偷窃、欺骗。与“销魂”二字很难沾上边。但漂泊带来的传奇经历,灵魂丰富,应该是艾芜梦回漂泊的理由。有读者看了《南行记》,对艾芜走过的地方魂牵梦绕,一直想有机会能够跟随他的脚步“南行”一回,在路途中寻找生命的真谛。或许,艾芜的南行文学,意义正在于此:启发我们每一个人去寻找意义、真理、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书写自己的“南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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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亮 2019-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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